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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装作毫不在意,甚至走马观花,便能淡化放下。终于,在上次她送他去医院,照顾他一晚上。因为偏执旧事封存起来的,他长久密闭在心底的埋藏的火山蠢蠢欲动。覆盖着灰烬的植株,破土生长起来,逐渐恣肆蓬勃。不能忽视,植被下面的熔岩,还充斥着无法言明的隐患。江衍鹤给她披上衣服,见她下唇泛红带点水光。他眼神很沉:“我们回家。”礼汀被江衍鹤的气息包裹,宽大外套遮蔽到腿根,衣料气味被掩盖住。其实她身上没有阴干的湿气,只有清浅的花香。她自己不知道。礼汀安心到极点,眼神亮亮地点头应允:“嗯!我会煲很多汤的。”这样是不是,能报答他的恩情了。她手指颤抖着,轻柔地攥住他的衣角。--------------------1《临江仙》元代山祖 似鹤====================礼汀像一只湿漉漉的纤瘦小猫,被佣人带到浴室。她没有换洗的衣服。赤裸双足在磨砂玻璃门踌躇片刻,又退了出来。“怎么了?”江衍鹤不知道哪来的雅兴,今天他格外有耐心。他正慢条斯理地在拼着,平时根本懒得去搭建的圣地亚哥伯纳乌球场,也不看她:“去洗啊。”礼汀抱着手臂,细长的影子垂到墙壁一侧。黑发长长地,发尾延伸到腰,自然弯曲起来。矜贵布料的浴袍松松荡漾在脚踝,腰间缎带垂坠。像一株清丽的兰草。她怯声道:“你的浴袍太长了,没有其他合身的衣服吗?”礼汀这句话,意思包含了几重。并不全然为了衣服,是想要窥探,江衍鹤有没有带女人,来他官山道35号的家常驻。有其他女人在他家换过衣服,穿上浴袍吗。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留下过她们的衣物吗。江衍鹤不打算给出一个答案。他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懒散笑了声:“你想管我了?”礼汀脸发起烧来,她找补了一些有的没的,总之顾左右而言他。她小声回忆说,“那天在医院,医生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江衍鹤动作一顿,喉结滑了下。他专心致志地单手把玩手上的物件,不看她:“你说的是什么关系?”她靠近江衍鹤,听见自己轰鸣的心跳,一步步,震耳欲聋。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嗅到对方衣衫间雪松熏香的气息。礼汀把脸埋在他垂在床畔的指节间,声音有点发抖,“江衍鹤,你看看我。”他不为所动,但没有把手指抽出去。任由礼汀灼热的鼻息,扑撒在指节上。淡声问:“怎么了。”礼汀长得很美,她撩开头发,垂坠一侧,五官流丽,清涩脱俗,极细的锁骨下雪白一片,浴袍凸起美好的幅度,带点任何男人血脉贲张的楚楚可怜。她漆黑瞳孔充满希冀,问:“你难道没有认出我吗?”江衍鹤心不在焉的。他没说话。礼汀睫毛颤抖,赌气别扭了稍许,表示投降认输。他不记得自己了。不记得是他救下的她。
不记得那场海难后,她一年来执着地想偿还对他的恩情。礼汀知道自己不会因为这件事和江衍鹤计较,也没有强求。他想不起来,没关系。以后她慢慢告诉他。于是礼汀起身,转了一圈。她拿起江衍鹤之前脱下,搭在衣帽架上,被雨浸润的衬衣,搭在手臂上:“浴袍太长了,想穿这个。”她望著他,眼神清亮,雀跃地踩在地毯上:“你等我!我出来,就告诉你!”其实她不让他等,那人也会等着她。不然别墅这么大,他为何任由她不辨方向,亦步亦趋,跟着他回了他的房间。佣人出声制止,怕惊扰他的睡眠。江衍鹤都眼神示意对方别出声。只有礼汀一副没有自觉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把他当成危险的掠夺狂。他是雄性,是野兽。她却以身饲虎也不以为意。浴室的香薰是礼汀喜欢的崖柏味,她安心地一点点褪去内衣。平面镜是落地款,她脱下浴袍,肩膀极薄,双腿纤直。自动控温的巨大浴缸里没有放水。礼汀本来窝在里面,闭着眼睛洗头发。结果水位渐渐上涌,弥漫到她脖颈,她才慌起来。她踉跄着试图站起来,微弱而颤抖地叫着对方的名字。结果脚软得动不了,任由水慢慢上涨。“江衍鹤,江衍鹤,救我。”这个世界上,她唯一信任的人。她害怕水,很畏惧。虽然名字带水,但母亲溺毙在泳池,自己又在轮渡上遇难,差点溺死。她只能眼见着水淹没过自己的鼻息,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但江衍鹤在别处。本来,圣地亚哥伯纳乌球场被他拼好。江衍鹤闭着眼,靠在床角等她。手机不合时宜振动起来。他接到了一个,让他极度浮躁的越洋电话。他应付着对面的问询,走了出去。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眉峰染上了几分戾气。挂断后。他让人把前厅摆放的翡翠珊瑚台,搬到地下室里去。动静不小。有年长的佣人提醒他。“少爷,这个不能妄动的,风水上有避讳,我担心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满头银丝一丝不苟的汤叔,担忧地望着被抬走的巨型珊瑚石。“无需担心。”江衍鹤充满威压地沉声道,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直到看不到这个摆件,他才稍微挂点笑意。往楼上走去,还没推开门。他就听见浴室没有洗澡哗啦的水响,只有水浸没在地板上,流泻出的沉重闷声。“还在里面吗?”江衍鹤说。浴室里没有动静。“没认出你,在赌气?”他低声问。无人回应,甚至声音撞到偌大的房间壁角,发出回音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