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隐

大隐 第4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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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里,李佑城心里大致勾勒出始末,欲擒故纵到一定程度,便是反客为主的时候了。“大统领,”他背着手,言语谦和:“我这人凉薄,素来对男女之事不上心,更何况……”他朝清如微抬下颌:“是有夫之妇。”居文轸一笑:“将军误会了,老奴不是那个意思。”李佑城也笑,语气依旧平淡:“实不相瞒,我原本确有心上之人,可她嫌我一直戍边,品级又低,便离我而去了。”居文轸这才恍然:“那此女子真要后悔莫及了,以将军现在的身家,何人能配得上?”太子恰到好处地接话:“大统领有所不知,今日晨时,圣上颁布诏书,给孤这位义弟,赐了婚。”这话如惊雷,听的人各有盘算。居文轸八卦上身:“敢问是谁家女娘,有如此福报?”太子指指陆简祥:“陆尚书的侄女,陆虞欢。”“我堂姊?”“哦,是虞欢呀……风姿绰约,确是良配。原来如此,老奴不才,只因与陆尚书同乡,便走得近些,对其儿女子侄之事也多有挂心,如此一来,咱们还真是成亲家了。”说着,接过小太jsg监递过的酒,一饮而尽,先干为敬。陆简祥恍然大悟,朝李佑城抛去无比亲切的目光:“堂姊一直恨嫁,却苦于没有合适郎君,原来这缘分在这等着呢!那以后,我便唤李将军为姐夫了!”转身问清如:“阿如,你开心吗?我们与李将军,就要成为亲戚了!”愣神只是一瞬,清如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比《破阵乐》的鼓点还要激烈。她下意识捂住胸口。李佑城心头一紧。陆简祥摇了摇她,她才终于回神,朝李佑城礼貌微笑:“我……开心,那……恭喜李将军了……离开的那位娘子福薄,是她不配将军青睐。”“诶,说曹操曹操到。”她话没说完,居文轸打断,指着沿路徐徐而来,一身珠光宝气的女子。李佑城一直淡然的神色顷刻消退,怒意彻底烧成火海。他叫来景策,低声嘱咐几句。只见——陆虞欢走到一半便折回了。与此同时,陆府来人,在陆简祥耳边说了几句,也把人带走了。走时不忘撂下一句:“阿如,你且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他走后片刻,还没等众人反应,禁苑西南角一处便燃起浓浓黑烟,火光冲天,火势瞬间增大。那是禁军大统领的住所。居文轸眉眼耸动,脸色苍白,急匆匆赶过去。众宾客骚动,喧哗声乍起,春日宴不得不终止。四处都是奔走的人,救火的人,准备回程的人……一切发生的太快,一时间分不清真假。清如默立在人流中,看见李佑城逆着光,向自己走来,在两步开外站定。“阿如,来,和我回家。”他说得轻,但她听得清。 051 归属李佑城的右手刚抬到一半,许清如的身子便被裹进一个人的怀里。陆简祥呼吸很重,一路奔过来,失而复得抱住她。“他们说这边起火了,我赶紧过来找你……还好……还好……”他稍稍平复,担忧写在脸上,拉住她手腕,“阿如,我们回家吧。”“好。”短短几句,面前的两人便消失在视线中。李佑城一时无措,默然肃立。许清如不敢回头,怕对上那人的眼睛。也就在这一刹,她仿佛释怀了,事情已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很好,各自都有了归宿,他们之间的事,就任凭天意吧,谁也别对谁牵肠挂肚了。放手吧,李佑城。清如的脚步忽然轻快起来,她攀住陆简祥的胳膊,将头轻靠上去,而陆简祥也顺势在她额头处碰了碰,两人相视而笑,俨然是对情浓的小夫妻。太子过来,拍拍李佑城肩膀:“孤有时候自责,真的有必要把你赔进去吗?陆家那位女娘可是出了名的彪悍。”李佑城冷哼,整理下袍服:“殿下自一开始就把属下卖了,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太子暗笑:“居文轸与陆执,向来是墙头草,咱们能控制的只有风向了。只要这两位别惹事,变数就小很多。”忽而叹息:“你放心,与陆虞欢定亲的事可以拖一拖,我让太子妃去运作,不会搅扰你,等尘埃落定,自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李佑城一哂,朝前微昂了下巴:“我这里无所谓,可她那等不起了。”

“玉安啊,这些日子务必要稳住阵脚,冷静再冷静。”“这话,殿下还是对自己说吧!”李佑城指了指不知从哪冒出的郭念云,笑了笑。“嚯!你这是!”太子被她吓一哆嗦,眼睛晃得慌,她头上插满了各种闪耀珠钗。郭念云皮笑肉不笑:“殿下,这个忙,臣妾恕难从命,臣妾与那陆家娘子不熟,没法运作。倒是阿如,待嫁期间有得忙,我得多看顾她。”“她一女娘,忙什么,有什么可忙?”太子指天。“殿下忘了?阿如是书肆铺头,上善书肆可是西市名店,开春后日日爆满,人家可是嫁人事业两不误呢。”偏头瞧着李佑城,嘻笑一声:“李将军来长安不久,可否到过西市?没有吧,哪天有雅兴去看看呀!臣妾告辞。”她这自问自答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两男人还未有所反应,她便刮风般走了。邕王府,瀚海池,如意阁。冷锋将挑拣好的信札一一铺在案几上,眉头紧锁,朝正卧于榻上研读兵书的李佑城,摇头道:“将军,就这些了,实在搜不出东西。属下按您的吩咐,搜完后,把他寝卧点了。”“嗯。”李佑城用手撑着脸,修长精壮的小臂半露,衣服轻薄,透出微凸的青筋脉络,他就这样支在塌垫上,另一手偶尔翻页。如此闲懒,猜不出他对此事意下如何。冷锋疑惑,叹道:“真不知道,许娘子是着了什么道,怎会和宫中老太监牵扯不清。”“嗯?”李佑城斜看他一眼,嗓音微哑。“属下用词不当,错了。”李佑城搁下书,起身过来,随手拿起一片被烧掉一半的信笺,那上面的黑色烟痕凹凸不平。“这字体像她的,但又有区别,我猜,可能是她母亲的。”冷锋点头:“有可能。高训那边跟的消息是,许娘子几乎每月都要进宫一趟,听说她母亲的药就是从宫中拿的,而居文轸这边也与一位来长安贩药的胡商联系紧密。这样推测——”他骤然抬头,对上李佑城的黑眸。“他在拿阿如母亲的命做要胁。”李佑城垂眸,拇指抚摩那些字迹,“……怪不得,她会如此疏远我。”冷锋还是不解,双手比划着分析,质疑道:“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就是人家许娘子真的想嫁入陆府,而不想再提滇国的狼狈日子?”气氛静默半晌,只剩窗外瀚海池的水拍打墙壁的声音。“冷锋。”李佑城沉声唤他,目光如刀。冷锋恍然意识到问题,讪讪:“哎,将军!那个……此事蹊跷,我与高训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属下……这就去查!”一溜烟儿跑没影了。三千晨鼓后,长安西市开门迎客,纵横错落的街道转瞬塞满熙攘人流。辰时至巳时是上善书肆最忙碌的时候,伙计们几乎没法歇脚,订货的、阅书的、探店的、西市署巡查的……清如快要忙晕过去。临近日中,店内伙计给她打包了酸汤馄饨,她捎带扒拉两口,又去和货商讨价还价了。午后时光总算消停下来,让人喘口气。但今日有大部头的书籍需要抄,雇的十来个佣书人不太够用,于是清如亲自上手,顾不上半空的肚子,抓紧赶订单。倒也不是全为了银子,她要好,守信,在乎质量,所以很多事情只能苦了自己,亲力亲为。伙计阿七年纪小,刚满十五,喜欢和落缨逗嘴,打趣说,许娘子这是何苦,都快嫁入豪门士族了,怎还揽这些破活?落缨敲他头,说你不该问别问,又自言自语感慨:“也许忙碌起来,就想不起某些人了吧。”阿七丈二和尚般挠头,店里的这些阿姊一个个都很美,怎一谈感情问题就避之不及呢?门外一阵响动,阿七出去打点。两位郎君刚刚下马,其中一位太过惹眼,一身玄色也挡不住那矜贵深沉之气,以至于阿七差点忽略了直奔过来的陆三郎。“阿如在忙吗?”陆简祥边走边问。“在佣书。”阿七引着他们入店,不忘多瞅后面那位身形高瘦的男子几眼,说不出的深邃隽美。陆简祥步履加快,喊着清如名字。“阿如,我来了。阿如快看,我带谁来了?”许清如在一楼大堂屏风一侧抄书,听见这声音,忙搁笔,一边拿手去解襻膊带子,一边往外走。也不知怎的,襻膊带子竟是个死扣,缠在一起,她遂放弃,就这么赤着半个小臂,迎客。还真是稀客,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