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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李佑城蹙眉,转身大步走出太和宫。“长松,你去宫女旁舍周围找,景策,你去云娘那里问,务必找到许娘子,她不能在这宫里待下去了。”“可……您方才与许娘子话别了,如今再去找……”“我说去就去!”李佑城少有地对景策发火。三人分头行动,李佑城沿着刚才过来的路去寻许清如,可四周寻了又寻,连个宫女的影子都没见着,这个时候,她能去哪里呢?正想着,城墙拐角处,一女子撞进他怀里。山茶花的香气,他是识得的。李佑城扶住她双肩,滚到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说:“许娘子,滇王派人搜寻你,你不能再待下去了。”清如也终于缓了口气,反握住他的胳膊,眼里有笑,道:“正好我也在寻李校尉,滇王在皇城附近屯兵,且在整个滇国有无数军队,这些军备力量是拿大顺的钱养的,通过寺院贸易直接转进郑墨司的私人金库,所以,大顺那边一定有权势熏天的人与其勾连……”她说得太快,停下来喘了几下,李佑城看着她,等着她。“……你,你们不要再与世子接触了,世子是无法抵御滇王军的,眼下能指望的,就是云娘召集的白蛮军,可热海离这里有好几日的路程,就算不吃不喝,连夜狂奔,也得两日……李校尉,抓紧时间走吧,离开滇国,趁着云娘手里有传位诏书,滇王还不能大批量调兵之际,赶紧走吧!”“来不及了。”他松开她,叹道:“滇王早有准备,已暗中派人去集结近畿的五十万军马,一日后便抵达白崖。”清如惊忧,瞬间明白何为手足无措。“当务之急,是你。”李佑城走近,问:“传位诏书,是你今早从太和宫拿到的吗?”清如点头,又慌忙低头,她知道他什么意思。“你jsg不该这样。”他说。清如微笑,从袖口掏出一香囊,解开扣子,拉起他手掌,将里面的粉末倒出一点点,“你闻闻。”李佑城犹疑,却也听话地将手掌凑近鼻子,惊讶:“曼陀罗?”“嗯,曼陀罗和莺粟粉,这是当时秀月赠与我的香囊,落缨有个一摸一样的,都是白蛮样式,落缨闻出来,这里面是这两种东西。”她深深呼气:“多亏这两种珍稀药材,不然我也不会顺利得手。”原来如此。她侍寝不是真的。李佑城心里某处豁然开朗。“这样看来,神花教还救了我呢!”她笑,李佑城也跟着扬了扬嘴角。此时,宫人们开始奉命搜寻许清如,周围有了声响,四处人声渐沸。“许娘子,我在滇国还有要事处理,得耽搁几日,但你必须得走了。冷锋、高训你是知道的,我在宫外安排他们送你出城,回长安。”清如摇头,直视他双眼:“我确是要出城的,但不是回长安。”“……你要去哪?”他试探。“热海之地。” 034 东宫过了寒露,天冷下来,秋风落叶枯枝逐渐占满了长安各街道。皇城里则另一番景象。寒露惊秋晚,朝看菊渐黄。临近重阳,宫内街道和殿宇院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提前摆上御花房培植了半年的菊花。当朝皇帝喜欢清雅素净的小景,厌恶奢华,所以这菊花也不敢摆得太隆重,只先拿出来应个景。太子李淳等在太极殿外已有一个时辰,秋风瑟瑟,吹裹着他颀长的身子,冷峻的脸。他索性走到避风处,赏菊。等皇帝近身太监何骈又来回传,他才移步过来。“太子殿下请回吧,陛下的病已见大好,就不劳烦殿下亲自侍药了。”李淳一哂:“何监,这是父皇的旨意还是你的意思?”何骈忙后退拜道:“老奴不敢,老奴尽心服侍陛下多年,从不妄自揣度圣意。”李淳默了片刻,盯着何骈低伏的身子道:“入秋了,父皇害冷,这病得更加小心,你且好生服侍。”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硬生生回拒了,由于自己母妃的缘故,李淳一直与皇帝的关系不近不远。在朝臣眼中,他虽贵为大顺太子,可徒有虚名,甚至连个傀儡都不如。无兵无权,更没有强大高贵的母族根基作为支撑,李淳这太子自己当着都没劲。他穿过清新水榭,从东北角的通训门回东宫,这是常规路线,年轻宫监裘良紧跟身后,怀里抱着没送出去的装有新罗红参的木匣。走近城墙一带,水榭深处的人影让李淳顿足。那人远远一拜,身后还跟着两名细瘦宫女。禁军统领大太监居文轸,先帝时代响当当的人物,曾是先帝的内侍监,很受器重,新帝继位后,受如日中天的新政一党排挤,加之上了年岁,便不再在皇帝身边伺候。但先帝遗诏有言,禁军统领一职事关皇室安危,自己只信得过居文轸。于是,他便在荆棘丛生的新政官场苟活下来,眼下,新皇帝登基不到一年,他这个大统领的位置却岌岌可危。
移步东宫,居文轸并未直奔主题,而是在东宫正殿明德殿周围闲散逛荡。李淳曾是广陵王,居于长安永昌坊的广陵王府,自年初入主东宫以来,才开始打理荒废多年的东宫殿宇。之前的多位太子,并不居住在东宫。为表与皇帝亲近,父慈子孝,一般都是随皇帝居住在皇宫内别院。可李淳却被“赶”了出来。如今东宫再启,重新粉刷装饰,但与隔壁的太极宫相比,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圣上本就拨款不多,国库的钱都用来搞全国范围的新政,哪里有钱给到一个不受器重的东宫太子?况新政搞得风生水起,百姓短时间得了福利,更加拥戴皇帝,其他几个成年皇子也都跟着使劲掺合,在民间赚足了声望。人们都说,新皇帝正值壮年,如此大刀阔斧地改革,必将使大顺国富民强;而太子庸碌,不受重视,难成大业;对皇位垂涎已久的舒王(皇帝的长兄)老矣,虽根基颇深,势力纵横,但几年下去,必然无力回天。居文轸看着眼前的残花败柳,只悲秋叹天:“世道轮回,曾经许下誓言要继承遗志的人也已改弦易辙,好高骛远了。就像这秋末的花与树,昔日开得多热烈炫目,如今便会落得多惨烈萧条。”李淳会意,新政虽得民心,但却触及了朝臣贵族的利益,宦官集团便是其中之一。自己与他接触不多,先帝时曾在皇家节令宴席上说过几次话,总感觉这人若即若离,钻营权衡,谁强附谁,是个妥妥的投机派。如今找上自己门来,不知他意欲何为。不过,纵观今日天下,新官崛起,旧族败落,皇帝大幅裁减宫中内侍,还取消了在民间臭名昭著,但却让皇室获利颇多的宫市,如此一来,居文轸也感受到了,再不结盟,命在旦夕。秋日的桂花乌龙降燥解腻,李淳命人沏了一壶过来,两人在殿后的湖心亭茶叙。“不是什么名茶,大统领莫要嫌弃。”居文轸毕恭毕敬:“太子殿下折煞老奴。老奴本就是承先帝恩典,在这宫墙之内苟延残喘,殿下今日能准了老奴进东宫,已是莫大恩惠!”李淳笑意淡然,饮茶不接话。凉风吹卷着落叶在地上摩擦,周遭的宫人都被遣走,只留裘良一人亭外伺候。居文轸远远瞅了一眼裘良,道:“老奴记得,这孩子是殿下救过命的,当时送过来要老奴调教,老奴确实费了心思练他,毕竟伺候皇长孙,得是能撑住事儿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看他兢兢业业,也印证了殿下的独具慧眼。”李淳深知他这话虽一时兴起,但目的并不隐晦,只笑回:“大统领审过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放心?且我始终形单影只,日子清简,裘良能留到现在也是不易。”一个太子低微到这个份儿上,不知是真情实意还是故意打马虎眼。居文轸判为后者。“殿下,老奴不才,但在这宫里也算是阅人无数了。自小您就不争不抢,不去谋划,如今身居显位,却也能处之泰然,如此气度怎是坊间那些小人说的庸碌呢?殿下该也看出来,老奴此次拜见殿下,不是想讨好谄媚,只是因珍惜殿下大好年华,希望献上一点薄力,也算为了自己卑污一生中的那点明光。”这是要拉他入局。其实,自己早就是局中之人,生在皇家,命运就是权力争夺的工具。可居文轸手里有什么?一直被削减替换的十万禁军?“大统领是肱骨之臣,手里握着先帝的免死金牌,可我只是个不得宠的太子,心思脑子都跟不上形势,每日如履薄冰,不敢有异心,只图安稳清净便好。”居文轸见他如此拒绝,也不好再劝,且他也知道,太子固执,不是一两次就能说得动的。于是话锋一转,谈到了近日的坊间传闻。“殿下可有听说,那和亲滇国的昭安公主之事?”“哦?我记得昭安公主早在一月前便前往滇国,现在能有何事?”茶凉了些,居文轸却喝得畅快,笑道:“这昭安公主,不是个寻常女子啊!”李淳漠然,只说:“见过一次,原因她本是吾弟邕王的未娶之妻,邕王薨后,五年来依旧独身,且在长安贵眷中多受诟病,太子妃见她可怜,便召见来说说体己话,送些丝帛金饰的礼物罢了。”居文轸并不接茬,说:“殿下不知道吧,让皇帝派她去和亲的人,是舒王。”茶盏一抖,李淳抬眸:“舒王?怎会是他?”居文轸笑,摇头道:“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也不放心,便暗中派人去西南查探,不查便罢,这一查,您猜老奴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李淳捏着茶盏,拿到嘴边吹气,举止优雅闲适,心里却绷紧了弦。西南边,剑南西川道,有关系他命的人。 035 木槿居文轸旧事重提,神色凝重起来。“当年,指控萧清城为诏国细作的,也是舒王。萧女死得惨啊,连带着邕王也……”说到这,瞥了眼李淳,见他眼睫轻闪了下,并无波动,便继续:“萧女死后,带兵去西南诏国平叛的,还是舒王。”这些,李淳自然知道,摆在明面上,合乎理法天道。自此后,舒王便更受先帝器重。舒王李译本不是先帝的子嗣,而是先帝的长兄,也就是早夭的先太子的遗孤。如果先太子不那么短命,那就没有先帝一脉什么事了,更别说后来这些事。可先帝是出了名的圣君,亲自抚养侄子李译长大,对他情深意重,多次表示要传位于他。只可惜,皇家传位事关国体,加之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也已成年,并不愚钝,这事便作罢jsg。再后来,太子的儿子邕王李源出生,备受先帝宠爱,收为养子。舒王眼看着继承大统越来越渺茫,便再也坐不住了。“大统领这是何意?难道说这两件事不是天意,而是人为?”李淳终于正襟危坐,听他阐明要害。“人不人为不好说,但舒王势力实在太大,就连当今圣上都畏惧三分。所以才如此大兴改革之风,从被罢黜的官员来看,八成以上是舒王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