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婚清冷神君后

悔婚清冷神君后 第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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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明曜屏住呼吸,一点点走进,小心翼翼地,像在靠近一捧转瞬即逝的泡沫。那美好的梦境就在眼前,紧紧相拥的两人都不曾察觉到她的到来。终于,明曜看清了那男子的样貌。男子高挺漂亮的眉骨上方,一抹浅色的神印,高洁神圣,夺目至极。明曜狂跳的心脏突然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茫然的呆滞。怎么会……这个人,竟然是云咎。明曜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她心里觉得荒唐,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远处两个身影不放。太神奇了,她竟然在梦中见到了这样的云咎。他与现实里那个清冷高洁的样子截然不同,眸色温柔深切,眼角眉梢皆落着笑意。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穿红,那似乎是属于深海中某种珊瑚的颜色,艳丽独特,却暗含着某种危险的意味。可这样奇异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喧宾夺主,反倒将他清俊的容貌衬得多了几分鲜活的意气,两相比较,西崇山上白衣金带的神明,竟失了些许颜色。梦境中,明曜步履轻快地走在云咎身前,她时不时弯腰捡起一些珊瑚海草之类的杂物丢入他怀中。偶尔见到好看的,还信手摆在他脑后比划,兴意盎然地,像是在打扮着什么漂亮的人偶。云咎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站在她面前,甚至还极其配合地垂着头任她摆弄。鹿角状的珊瑚并未被打磨平滑,挂在墨发上摇摇欲坠,显得有些滑稽。明曜玩累了,便背过身倒退着走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笑盈盈地盯着云咎,仿佛只能看到眼前这一人似的。她伸手抓住云咎耳畔垂落的长发,将红珊瑚重新摘了下来。云咎动作微顿,也垂眼望向她,他的视线追随着那被珊瑚衬得越发白皙的指尖,鬼使神差地将它握在掌心。“我想你了。”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语气隐约有些低落,“我这次离开了好久。”“也没有……吧?”明曜偏过脸,装作若无其事地望着身侧五彩的鱼群,嘴角却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也就几天而已啦。”“也就?”云咎眉心微动,指尖稍稍增了几分力,“已经六天了。”他有些不满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却被明曜轻轻握住了手腕,她低下头,认认真真地与他十指相扣,笑道:“你这样弄得我像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云咎也被她逗笑了,却故意压了压嘴角:“难道不是吗?”明曜忍俊不禁,踮脚在云咎额前的神印上落下浅浅的一吻,又撒娇般晃了晃他的手,小声道:“才没有。我也很想你。”若说梦境中的明曜原先还叫她自己感到陌生,可她牵着云咎的手轻轻晃动的时候,却忽然便产生了熟悉的感觉。明曜从小便喜欢扯着一些东西晃荡,刚开始是衣摆,随后是玉带、衣袖……这样想起来,其实她已经拉过云咎衣上的好些东西了。明曜望着梦中自己与云咎十指相扣的样子,不知为何竟忽然想起了当日在西崇山,云咎半蹲下身握住她脚踝的那只手。神明玉骨逸秀,五指细长停匀,薄茧不生,看着分明是秀雅文人才有的手,实际却十分有力,搭弓挥剑,无不有雷霆之势。那可是执法神握剑的手啊,此刻就这样被明曜牵在手中把玩。明曜瞧得出神,一时竟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忽然,她像是意识到什么羞赧的事情,瞬间红了耳朵,将双手背到了身后。待她再抬眼去看梦中的自己时,赫然发现周遭一切竟已地覆天翻。那明亮绚烂的北冥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又恢复了北冥惯有的空旷与黑暗,她站在那无边无际的海水中央,许久后双眼才适应了这铺天盖地的暗色。眼前最先显现的,是一个巨大的、陈旧的牢笼。那巨笼顶天立地似地伫立在黑暗中,冰冷无序的海水甚至无法穿透它的阻隔。明曜在看见那巨笼的一瞬僵硬了身躯,随后紧紧环住了自己的双臂。她确信这是她的某一段过去,但一时也说不清是百年前、五十年前,还是不久之前。对于她来说,一旦进了这巨笼,除了无休无止的痛苦与短暂频繁的沉睡,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记忆了。这是她第一次以旁观的视角看到自己在笼中的样子。真是只一无是处的禽鸟啊。她咬了咬下唇,决定掩耳盗铃般地不再看自己那副狼狈模样,哪知她刚转过头,便看见一线浅金色的光晕从远处的冰川上落下来。初时,那光芒只浅浅勾勒出冰川的轮廓,像是一笔彩墨落在了无色世界。随后,那光晕越发地扩大、晕染,将北冥由远及近地勾勒出来。与之前那个梦中不同,此刻的光芒并没有清晰地照耀出北冥万物,只如丝丝缕缕的金色蛛网,将目之所及地一切覆盖地彻底。明曜眼睁睁地看着那光芒从自己脚蔓过,极迅速地朝着巨笼而去。——金光同潮汐一道被挡在了巨笼之外。明曜心情复杂地望着眼前的场景,忽然就明白了这是她的哪一段过去。一道骤亮的金光撕裂了视野。北冥从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骤然转变为炫目不可逼视的白昼。在那浅金的光晕中,一只手握住了巨笼中心插着的鎏金箭,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它轻轻折断。光芒褪去,只剩下他指尖翻转着的断箭,而那原本被长箭刺入的地方,此刻已赫然裂开了道道细缝。男人屈指叩了叩巨笼锈迹斑斑的栅栏,漆瞳凝在笼中那蜷成一团的人影上,一字一顿地,确认般地出声:“明、曜?”巨笼的结界在话音落地的瞬间碎裂,暗流无所阻隔地冲入笼中,那蓝色的人影骤然被惊醒,双眼迷茫而无所适从地盯着他。“姨姨……”她缓缓蹙起眉,像是看不太清楚眼前的事物。神明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片刻后,他看见她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宽慰似的笑容,那单侧的小梨涡不深不浅地挂在她脸颊,像是一个定格的符号。“姨姨放心,明曜会乖的,明曜这次不会跑了。”她小声道。云咎闻她唤出自己的名字,双眼忽然凝起寒霜:“它们竟敢囚你。”

“你是何人?”明曜这才听清云咎的声音,她向后挪了几寸,贴着身后的栅栏,垂头揉了揉眼睛。但她什么都没看清。神禽本相之力每五十年暴走一次,需得进入这笼中,靠结界内的魔息才得以压制,可饶是如此,随着明曜一岁岁长大,本相之力也越来越难以抑制。有时因为她自身的压制,甚至会反噬到她的神智和五感。这次被反噬的,是她的视觉。好在明曜因从小生于暗无天日的北冥,对声音极为敏感。云咎不过刚触碰到那栅栏,便被她颤声喝止了:“你……不要进来。”她的声音很软很轻,像是一蓬随风而散的飞絮,然而云咎却在听到她下一句话时狠狠一怔。她解释道:“笼子的结界被你破坏了,你进来的话,我、我控制不住,会伤到你……”云咎默然一瞬,不为所动地抬起手,一声轻响,栅栏的挂锁应声而开。他走进巨笼,在她身旁半蹲下,垂眸凝着她,眸色却越发深重起来。“你……”他离得近了,额前神印的微光便明显起来。明曜本就离他不远,在察觉到那神印的轮廓后,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神……”她的声音又抖又涩,面容也有些发白,紧紧环着自己缩在巨笼的一角:“你为什么会……”她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只好掐着自己的手臂,掩耳盗铃般地将脑袋埋进膝头:“不应该的……明曜没有做错……为什么您会找到这里……”云咎伸手捏住她的后颈,微一施力,便将她满是泪痕的小脸逼得仰起。他漆黑如长夜般的眸子毫无感情地锁着她,声音冷得叫人害怕:“你认识我?”明曜琥珀色的瞳仁中满是惊惧,她死死咬着下唇,牙关发颤,身体抖得近乎异常。云咎蹙起眉,神色更冷,他的指腹重重碾过她冰冷颤抖的唇,将她几乎咬出血来的皮肉与齿尖分开一线,随即用食指叩抬起她的下巴,叫她不得不对上他冷冰冰的双眼:“回话。”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滴落进云咎的掌心,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却终究在男人的逼迫下一字字说得清晰:“您来了,明曜就……没有家了。”云咎忽地撤开手,又于袖中重重攥起了拳,少女的泪水滚烫炽热,烫得他心头添了几分烦躁。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有些微妙:“你的家?北冥?”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于嘲弄,明曜终于怯怯地抬头看了看他,紧接着,她仿佛下定了决心般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她向前膝行几步,以很卑微的姿态蜷在他腿边:“都是明曜的错,您罚我吧,不要惩处北冥。”“站起来。”他后退了半步,语气越发不悦,甚至强硬又烦躁地又重复了一次,“别跪着,起来。”掌心的衣料如流水般抽离,她怔怔地仰着头,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手臂一紧,整个被向上提了起来。她的后背重重撞上了巨笼冷冰冰的栅栏,脊骨隐隐作痛,可她却毫无所觉地朝云咎的方向摸索过去:“您……是答应我了吗?”他站在巨笼边,目光复杂地看向她:“你跟我走。”“……不,”她紧紧抓着栅栏,指尖发白,像是在借力抵抗什么巨大的压力,“除非您答应我放过他们。”云咎沉了一口气。他算是明白了,眼前这只娇滴滴的禽鸟虽看着胆小怯弱,但实际尚有几分狡猾,竟生了跟他谈条件的胆子。他走出巨笼,略一抬指,那落下的锁扣又重新挂回了巨笼上,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云咎侧头望向她,声音平静:“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请你同我离开。”她望向他声音的方向,隔着冷冰冰的水流与黑暗,颤抖而决绝地张了张口:“不,您要是执意惩处他们,就连我一起吧。”神明眨了眨眼,锁扣忽然停止了晃动,沉沉扣住了巨笼。他逆着水流,消失在漆黑的深海中。明曜恍惚从梦中醒转,先看到的是上方垂荡下的,有些陈旧发黄的床帘。微弱的晨曦从窗缝透进屋内,映出缓缓空气中浮动的尘粒。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回想起昏迷前那十分危急的场景,小小松了一口气。还好云咎及时赶到了,否则她……想起云咎,她脑海中混乱破碎的梦境又不可遏制地浮现而出。第一个梦境太过荒诞,第二个梦境虽说是过去的记忆,于她而言却也十分陌生。云咎在这两个梦境中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令她无所适从的同时,也不敢继续深想那些转变的由来。她仿佛站在一条窄道上,道路一头是将来,一头是过去,而她脚下却是无尽的黑暗。她摸不清方向,于是连抬头直面那些梦境的勇气都缺失了。明曜闭了闭眼,用力甩掉脑海中无序的杂念,刚准备坐起身,手腕却被什么东西牢牢牵扯住。她心头一惊,急忙垂头去瞧,却见手腕上不知何时被系了一根浅金的细线。顺着那细线望去——她忽然僵在了床上。云咎坐在她床尾的矮凳上闭目养神,他的脸色不知为何有些发白,呼吸轻浅,若非那丝线传来他腕间脉搏的跳动,明曜几乎以为身旁坐的是他的一尊神像。她轻轻咬住了唇,食指绕住腕间的细线就想将它褪下,可她只微微用力,那细线却如有神智般一抽,直拽着她扑到云咎身前。她措不及防被猛地一拽,没控制住本相,慌乱之间化作一只蓝鸟,扑棱着撞在了云咎怀中。云咎睁开眼,顺势按住了她的羽翼,平静如水的目光落在鸟儿足间的金线上。神明并不需要休息,但自从明曜来到他身边后,因时常生病受伤,需要看护,他的作息也不得不变得与她略有同步。明曜这一觉睡得很沉,他怕她再出事也不敢离开,原本只是坐在床尾养神,可听着她深深浅浅的呼吸声,竟然也不自觉地生出了困意。待他神智再次清明,已是感觉到明曜想褪去手上的金线之时了。云咎提着鸟儿的后颈,轻轻勾起它脚上垂落的金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想逃?”“不……不是。”明曜被他捏得难受,立刻狼狈地恢复了人形,她缩了缩脖子,有些语塞地解释,“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