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楸楸当然记得。
紧接着裵文野说,他第一次吃阻断药,就是因为这个女生。
那时他还不算抵触、对于跟世交伯父的女儿见面这回事,至少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路途遥远,被催到不能拖,才择了个空闲的日子出发。
结果是那天他在加州被人放了飞机,在餐厅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后,他拍了张照片给母亲,心想这可不是他的错,便走了。
来都来了,他决定在加州好好玩一圈,先后打卡了远古时期的世界缩影yoseite national park,还自驾游了加州1号公路,一号公路横跨整个加利福尼亚北部,将洛杉矶和圣地亚哥连接起来,被称为“美国的脊梁”,可惜时间紧迫,没有去一趟东接的内华达州,见识见识传闻中全美最孤独的50号公路。
第三天,就在他把车子还给租车行,打算离开加州时,他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那位sela。
sela请求他今天一定要见一面,否则她不好跟父母交差,裵文野原本懒得理她,电话挂断后,母亲的电话进来了,他有些不耐烦,最后大家各自退一步,只要他今天去赴约,那么接下来几年直到回国,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他当时就一个想法,这位sela家里一定是富可敌国,值得他母亲如此出卖儿子。
“还是一开始订的餐厅,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一个孕妇。”裵文野自嘲笑笑,“当时快生了,你知道吗?”
“她瞒着家里人,想要生下这个baby?”楸楸愣住,“就是刚才那个小孩儿吗?”
裵文野‘嗯’了一声,“她也不想相亲,但她那会儿毕业了不回国,不读书,不工作,家也不回,她家里人放心不下,就想着干脆让她结婚算了,说也算是有点事做。谁知道她已经怀孕,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华侨。”
大家都不容易,俩人礼貌而和谐地吃完一顿饭,看在她是孕妇的份上,裵文野开车送她回家,接下来如果不出意外,他得掐着时间去还车,而后去机场。
结果不出意外,还是出了意外。
在车上,sela羊水破了。
到目前为止,裵文野还算镇定,只在她颤抖着声音说羊水破了的时候,慌了那么一两秒,而后立刻导航最近的医院,并打电话过去,告知对方车上有个孕妇,羊水破了。
结果sela忽然幽幽冒出一句:“告诉医生,我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
一瞬间,方向盘都快滑了出去,车轮胎在马路上吱嘎一声,裵文野好不容易扶稳了方向盘,惊骇看她一眼,几乎头皮发麻,像看一个怪物,脑子里一万匹草泥马跑过,心想你怎么不早说?一顿晚餐一个多小时,她不说,上了车也不说,羊水破了也不说,直到他给医院打电话,才突如其来这么一句。
偏偏就撞在他昨晚不知道碰到什么,划拉出一道小血口的档口上,大大提升了感染的概率。
那一刹那,他脸上乌云密布,都是阴影,简直掐死她的心都有。
送到医院后,医务人员穿着防护服,把她抬下去,裵文野自顾不暇,去打了免疫球蛋白,后来吃了一个月的阻断药,全方位阻断,万幸最终是没有感染。
再后来大约是过了一年半载,他接到母亲的电话,对sela及她家人乱骂一通,裵文野终于在母亲这里知晓了来龙去脉,sela被一个四十好几的华侨老男人骗了身心,结果孩子怀上了老男人才告诉她,自己是hiv携带者,需要进行母婴阻断,sela傻眼了,不久后她亦被确诊hiv,于事无补,最后她还是被老男人说服,决定要将孩子生下来。结果第二年,老男人就去世了,死前财产全给他的前妻和孩子,sela只捞到一份在美还有五十年期限的房产。
那会儿裵文野已没心理阴影,问婴儿有无大碍,孩子足够幸运,及时母婴阻断使得孩子没被感染。
再后来是他回国,sela父母带着孩子和大包小包来感谢他见义勇为。
裵文野心想这是见义勇为么?分明是被人耍了,还好sela自知理亏没来,否则他当场摔碗就走。
难怪他被造谣活儿好,估计是被人撞见频繁吃阻断药。
楸楸感叹,如果那会儿他真被感染了艾滋,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他是处男的事实。
裸泳
◎「iasleepg」◎
在生活上, 其实她和裵文野也不是完全合拍。
譬如她凌晨两点约了黄婉伶出去宵夜喝酒,小心翼翼不吵醒明天还要上班的某人,结果刚窸窸窣窣穿好衣服,灯就打开了, 后续是裵文野也不睡了, 开车送她去约好的地点,也不打扰她们夜聊, 人送到了就走。
到凌晨四点多钟, 他给楸楸打去电话, 问她们几时散伙,他去接人。
她喝醉后说话总是软软糯糯地, 些许含糊,怎么听都像是在撒娇,答非所问,说整片青黑的天空怎么还不亮, 海怎么是黑色的。
裵文野猜她在浅水湾, 笑笑道:“这个黎明没想象中那么快。”
楸楸听到车子引擎的动静,“你要来找我吗?”
“是啊。”他说, “你喝醉了还在海边, 我不放心。黄婉伶呢?”
楸楸‘哦哦’两声,回答:“她回去了哦。”
没开地狱猫出去扰民, 换了一辆保时捷993老车,黑色车身配银色的大抛边轮毂和金色中片, 手机连上车载蓝牙, 这台车的车载音响特别贵, 因此楸楸说每一句话, 都像是在360度全方位环绕。
“好无聊, 沙滩一个人都没有。”她趴在栏杆上,眯着眼睛看海岸线,月光朦胧,在平静地海面滤上如雾般的光辉。因着喝过酒,情绪敏感,又道歉,“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事,今天行程充裕,有很多时间休息。”裵文野一心开车,车速不快,因此声浪也不大。
十几分钟后,993到达浅水湾沙滩。
浅水湾位于太平山南面,依山傍海,海湾呈新月形,浪平沙细,滩床宽阔。楸楸就在沙滩上,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树杈子,在沙子上划划写写,长裙裙摆湿了一截,大抵也下海玩过了,不过没往深处走,布料水纹到膝盖便戛然而止。
裵文野摸来烟和打火机下了车,走近才发现她蹲在沙面上画画,一只小猫,戴着项圈,一道阴影盖下来,遮了头顶月光。
树杈子一顿,楸楸梗着脖子回头看,见是他,肉眼可见地松一口气,她拍拍心脏,“你怎么走路没有声儿啊?我还以为我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你活着,去哪里都行。如果你死了,我就捉你回来做标本。”裵文野在她身边蹲下来。
分明是吓人的一句话,可楸楸只觉得浪漫,扑哧一声笑出来。
“我们俩,心理好不健康。”
他不置可否,拿过她手里的树杈子,在小猫周围画了一间小屋子。
楸楸抢回树杈子,在屋檐下画个牌匾,上面写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