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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棋下了一肚子气。
他退让陆从渊,可陆从渊回过神来却对他没有半点留情。
陆从渊收了棋子:“怎么,你也觉得,肃王若是早些站在元蘅那边,今日这启都就没我陆从渊什么事了?是你太看得起肃王闻澄,还是太看不起我?”
苏瞿忙道:“这叫什么话?肃王手中除了那点贫瘠的薄田,其余是一无所有。他从来都不足为惧,我担心的可是那个元蘅。她手中……”
元蘅手中可有数万兵马。
自打先帝命元蘅知燕云军事,那元成晖便彻底什么都不做,将军中事务全然交给了女儿。
元成晖是个软柿子,可元蘅不是。
“元蘅……”
陆从渊念了这个名字,轻笑着将煮得过烫的酒倒掉,便重新拎去煮。看着火舌舔着炉灶,他用金匙搅动酒汤,“说起她,有些账,我想与苏大人好好算上一算。前段时日听钧安说,元蘅要回来了,还被提为礼部尚书,内阁次辅……”
他舀了一勺酒给苏瞿推去:“可有此事?”
这事是早已议定的,启都中也早传出了相关的风声。只不过这些日子陆从渊一心在明锦,的确鲜少过问朝中事务,竟没想到这才几日,这些人便捅出这么大个篓子。
如今猛然被提起来了,苏瞿才有些不知如何解释。
他干咳一声,笑道:“这都是裴江知的意思。我自然知道您与那元蘅有过节,也不会向陛下提这种事。不过,裴江知说的也不无道理。与其看着元蘅在衍州独大,还不如将她困在启都,时时盯着她。必要之时……”
他伸手在脖子处抹了一下。
本以为陆从渊会明白他的意思,谁知陆从渊却反问:“你也说了,元蘅在衍州独大,而她又与凌王有私情,若回启都只是受困,那你说,她为何要同意呢?”
“呃……”
苏瞿试图找补,“那大概就是,她没想到这一层,纯粹看上了……”
陆从渊冷笑:“看上你们给的权位?你们真当元蘅是个傻子了!我看裴江知与元蘅将你们耍得团团转,你们也瞧不出来!旁人随意说上两句,你便喜上眉梢照办不误。蠢人不是元蘅,我瞧着是你呢!”
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苏瞿竟一时揣摩不清其中因由。
本就不服陆从渊,眼下又听到他这般说话,苏瞿心中也不怎么痛快。
他道:“你我同为朝廷正二品,各司其职,为的都是辅佐陛下。陆大人何必要将姿态放得太高呢?我瞧着你说话,也不将陛下放在眼中了!”
炉灶煮干了。
陆从渊干脆不再管,而是饶有兴致地起身,然后看向苏瞿,目光那般冷,看得苏瞿后颈生凉。不知为何,陆从渊总是会给人这种压迫感。
“你的陛下,没有我陆氏扶持,就是一个废物。他当初想娶元蘅,是想投先帝所好。只可惜,他竟连女人的心意都留不住,最后只能上赶着求我。你我同为正二品,是因为这是你仕途的极致,而都察院却只是我暂歇之处。苏瞿,你的姿态,才是越发高了啊……”
在望族林立的启都,苏瞿却只是布衣商户出身,连科考都过不了,靠着家业捐了个官做。若非妹妹得宠获封蕙妃,他又哪里能沾到兵部的光?
陆从渊自然未将他放在眼中。
见苏瞿受了气在发抖,陆从渊毫不理会地继续说下去:“话说回肃州粮路。你回去就跟陛下直说了,那祝陵的话不必再做理会。先帝将江朔兵权交给了闻澈,一时半会儿便是收不回来的。何苦麻烦着给他人做嫁衣?兵粮皆备,下一步,是等着闻澈来取你们性命么?至于闻澈如何解决,此事从长计议。不过要我看,赤柘耗上一耗,他自己就会先熬不住。”
顺着窗子看下去。
陆从渊一怔。
街心停着一顶软轿,车帘掀开,从里走下一个披着交领广袖披风的女子。
是元蘅,她竟已经回来了。
此刻正与他隔窗对视。
果真,不多时,元蘅竟顺着长阶走了上来。两人谁也没给谁见礼,就连苏瞿都站在原地没动。
自打上回元蘅跪在朝云殿前将陆氏罪状一样样呈上,他们之间便已经闹得足够僵了。如今,这些表面功夫是连做也不必了。
陆从渊饮酒,道:“好巧。”
元蘅的眉眼间却连任何多余情绪都不见,直截了当地坐在了他的对面,道:“不巧,找的就是你。”
“哦,有意思。”
陆从渊不觉得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交情可叙。而如今元蘅才回了启都,即便对他有诸多不满,也定然不会当面戳破。
他所了解的元蘅从不意气用事。
陆从渊朝苏瞿摆了手,示意他回避。
他对元蘅道:“我也有话与你说。元蘅,你人都在衍州了,还要牵扯京畿诸府的琐碎事,真是辛苦。燕宁的守城驻军,是燕云军罢?”
果真是这桩事。
当初元蘅做下此事,就是为了牵制纪央城外的陆氏驻军。果不其然,陆从渊是在意的,那便证明她拿准了他最怕的东西,并且亲手扼住了要害。
元蘅坦然地看向她:“没错。”
陆从渊冷笑:“你现在胆子也是够大。燕云军岂可擅自离开衍州?你如此行事,是要……谋反么?”
元蘅反唇相讥:“不敢。这些小事与陆大人做下的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燕云军不能擅自离开衍州,那哪一条律法写了,陆氏之兵就可以驻扎在燕宁府外呢?还是说,你陆从渊做事,可以枉顾律法?”
“元蘅,你时至今日还认不清时事么?如今的启都,你与我论律法?”
陆从渊向来自视甚高,遇上元蘅之后的确是吃过几次亏。而当下却截然不同了,他不认为元蘅有与他谈判的资格。
酒再度被煮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