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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合玉居那头,原二夫人一走,沈云西就起了,披着外衫下床吃了卷饼白粥,她的这份卷饼里抹了多多的番茄酱,正合她的口味。
国公府请安是三日一轮,除了二夫人这种被特别安排的,其他人今天是不用去正院的,吃了早食漱完口,沈云西又窝回了被子里,打着哈欠睡了个回笼觉。等再起身,已是日上三竿了。
新的一天,沈云西坐在太阳底下,开始烦恼下一本话本子的题材,她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却没想到素材很快就自己送上了门来。
那是在过了元宵节后,天气渐渐回暖,沈云西便不再见天儿地窝在屋里,靠炭火度日了,她开始去外头觅食。
这日中午去的是京里最有名的大酒楼仙临居,沈云西才进到大堂,就听到一个高响的男声悠悠念了一首咏雪诗作。
还不待沈云西细品诗中意境,仙临居里众多学子已然响起了诸多喝彩,卫六郎卫信也在其中,他还是所有人里最激动的那个,一脸钦佩奋然,正大力拍手道好:“驸马爷好文彩!”
沈云西:“……”不好,以她的经验和直觉,遇见这老六准没好事。
卫六那处实在热闹。沈云西不由得挪了视线往念诗的人看去。
那是个年轻男人,身瘦而长,穿朱衣佩贵饰,头顶银冠,是仕宦贵族的日常打扮。他只身立在统一灰蓝大袖的众学子中间,念完诗后,“啪”地合上黄杨木骨的折扇,仰首伸眉,很有时下读书人的做派。
这人正是天下知名的无双才子,福昌长公主驸马,宋修文。也是原主的“老熟人”。
作者有话说:
过个渡。开始下一本话本子。
◎自信的宋驸马◎
从原主的记忆里挑出了那人的身份后,沈云西镇定的收回了目光,在小二哥的招呼声和众人对宋驸马的吹捧声里,举步上了仙临居二楼。她边走,心里边默念着,“看不见我,都看不见我。”
可惜老天爷并没有听见她的祈盼,卫信的余光还是瞥见了她的身影,以至于正在夸捧宋驸马的语声都给惊得滞住了。
除夕之夜的那一眼叫卫信仍心有余悸,他现在一看见沈云西就反射性地想往角落里靠,真是恨不得离这邪门的女人八丈远才好。
宋修文本来听得正是通体舒泰,好话却突然断了声,他不解地笑着问询:“卫六公子这是怎么了?”
卫信被唤回了神,忙说:“没什么,见到个熟人。”
宋修文下意识扭头,同样看到了正在上楼的沈云西,他竟也变了变脸色,皮笑肉不笑的,将手搭在卫信肩上拍了拍请他坐下,和气地说道:“是见到你三嫂了吧,说起来我与沈夫人也是旧相识,很有些交情的。”
卫信不觉得奇怪,且不提做人处事,就沈三嫂的才学而言在京里是很知名的,宋驸马更是才能超众之辈,佳作无双,两人认识再正常不过了。
但卫信不想提沈云西,他冲宋修文笑了笑,又转而意兴盎然地说起刚才的诗作。
宋驸马见此,便也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沈云西在雅间点菜,侍卫都在大堂,她和竹珍荷珠三人吃不下太多,便只要了四菜一汤,皆是仙临居的招牌。
正是饭点,一时半刻菜上不来,沈云西将随身带的帕子放在桌上,吃起剩下的两块松子百合酥,说道:“吃完就没有了。”
荷珠笑道:“这也不是多稀罕的点心,小姐喜欢,叫李姑平日里备上就是了。”
这里头说了会儿话,菜陆续地上了。
一顿吃下来说不上多惊艳,和秦兰月小厨房的手艺相差不多,只能说还不错。其中主食萝菔面,是用白萝卜汁和面而成,高汤打底,做法简单但筋道清鲜,当为最佳。
吃饱了又在窗边坐了片刻,云西估摸着卫信等人该是已经散了,她才让荷珠结了帐,一并下楼去。未曾想才出门就被福昌长公主驸马堵了个正着。
宋修文就倚在雅间门外,“沈夫人,好久不见,时隔一年,你还记得我吧。”
沈云西特意待了许久才出来,就是不想遇上熟人,她不想应酬,一点也不想,可不防都这个时辰点儿了,宋驸马居然还在。沈云西心中叹气,却也礼貌性地停住脚步,听他来意。
“自沈夫人成亲以后,就不大在外头走动了,今天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缘何冷淡至此,别不是把我们之间的旧情忘个一干二净了吧?”
他浓眉大眼周正得很,在一身好行头的陪衬下,更显得正派,又故意作文人的气度行事,从外相来看,一眼就能让人生出好感,但他此刻的语气却是令人不悦的怪气轻慢,话里话外也没有分寸,听得荷珠竹珍直皱眉头。
“驸马慎言,我们小姐和你可没什么旧交情。”竹珍用重音强调“旧交情”三个字,以期掩盖过对方口中称得上冒犯的“旧情”二字。
宋修文没把竹珍放在眼里,自顾自地又说:“当初沈夫人一心想嫁入皇室,心比天高,看不上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惜天教心愿与身违,叫你空梦一场。你说这老天爷还真是长眼。”他哗地将折扇打开,大冬日他也不嫌冷,悠悠地扇着风,怪笑的嗤了声,“痛快啊。”
沈云西听得一脑袋雾水,这人在自说自话些什么,原主和他之间是一段比较戏剧性的往来,怎么就说得她像个嫌贫爱富的负心女一样?
为避免有疏漏,沈云西又仔细回想了一下。
宋修文是宣恩伯府的庶子,他六岁便能成诗,出口便是美赋,且精通算术,自幼便有神童的名声,而今不过二十六的年岁,却已是京中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是人人称颂的无双才子,隐有文曲星的美名。
原主比他小几岁,但也可以说是听宋修文的诗长大的,从诗中窥人,原主对能写出绝佳篇章的宋修文是很有好感的,这个好感与爱情无关,完全是对其才华的推崇和叹赏。
后来年岁渐长,原主也有美名传出,她开始频繁出入诗会,也终于找到了机会和宋修文相识。
说来也是巧,原主和宋修文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个仙临居,当时宋修文也吟诗一首,原主和今天的卫信一样惊为天人,越发叹服。
原主前两年名声好的时候,常在外头走动,私下也曾替太子寻摸接触过有才华的年轻学子,宋修文本就是原主的偶像,这样的大才若能为太子门客,以后天下有才之士还不尽皆归附?
于是原主主动上前结交,一心想给他和太子牵线搭桥。
但没想到后续相处下来,却大失所望。
她发现这人脑子不大好,表面规矩,实则轻浮无礼没有边界,虽能做出惊艳篇章,对典史文书倒背如流,却根本没有自己的理解,言之无物,时常在草包和大才之间来回横跳,且还自带一种不能言说的莫名骄傲。
才华横溢的人,身上有点傲气不算什么,但宋修文总让人觉得不适,尤其是他看过来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原主一度怀疑宋修文找了枪手,有人替他代写诗作,可暗查许久也没得到个究竟。那段时间,原主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就在这个时候,宋修文突然向她表达爱慕,原主大惊,她不愿与其有过多纠缠,婉拒之后,就没再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