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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沈云西一样,托死对头多年争锋相对的福,秦兰月也是一进门就往沈云西这边看了过来。
沈云西本就生得好,而今眉间没有了往日堆积的沉郁,便更是显出天生的明媚俏丽来,她这样的脸,笑起来甜美纯良,不笑的时候又格外的雅秀,此刻坐在灯台下,一身鹅黄,恍若那二月枝头的迎春花,大雪天儿的也叫人觉得见了春光暖日。
秦兰月一哂。
两个昔日的死对头,目光短暂交会后不约而同地冷漠别开。
堂内又是一番见礼问好,各自入座。
人都到齐了,仆从们执了托盘依次入内摆放膳食。
卫老夫人年过花甲,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可看到这一屋子的子子孙孙,平日里紧绷绷的脸色也松快不少,她说:“除了宫里的修容娘娘,今天都在了,难得有这样的时候。”
秦兰月将手轻的一拍,多有一族大妇的气派,“母亲若是喜欢,以后咱们府里就常聚一聚,兄弟姊妹间合该亲近些的。”
“你做主吧。这就是六郎信哥儿吧?”卫老夫人对卫信招了招手,“近些来。”
卫信忙上前拜见祖母,又见过父亲母亲。
秦兰月已然把卫信当自己人,有意让他在卫老夫人面前露脸,笑说:“信哥儿可记挂母亲了,若非我拦着,他下午险些亲自跑相国寺去接母亲回府了。”
卫信不期她说这话,心有异怪,飞快地往秦兰月身上瞄了一眼,皱了皱眉。
他出神的空隙,卫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问起他在青州这些年如何如何。
卫信尽皆答了。
卫老夫人又叫他坐,“是我的疏忽,叫你一个人留在青州受苦。”
一直没吭声的安国公卫智春捻了捻胡须,已过不惑之年的他,眼角早已堆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也不如年轻儿郎的朝气,但好在卫家底子扎实,论长相,在这京里仍是上乘。
他本身又自有一股风流不羁的气质,和寻常世家门阀里规谨迂腐的士大夫相比,有着与众不同的魅力。
他笑对卫老夫人说:“这怎么是母亲的过错,是儿子这个做亲爹的昏头了才是。幸好有月娘这个贤妻在,我才能知晓错误,将信哥儿接回来,及时弥补。”
卫老夫人却不接他的话,只转着手里的佛珠,底下的年轻小辈们也不敢插话,场子就这么冷了下来。
秦兰月拉住安国公:“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都吃菜吧。”
“说到吃菜,今日晌午也不知道哪个院子在做什么吃食,香得我半碗饭都没用下去。”二夫人原齐芳顺势接了话来,方才把这一茬揭过。
沈云西没管这一家子的明暗官司,正专心和盘子里大肘子做斗争。
她发现大厨房的手艺也很不错,尤其是这道冰糖肘子,卤汁如胶,味道香浓,美得很。
吃得正开心呢,冷不丁地听到秦兰月叫她,“朝朝,你既回来了,也该抽个时间回侍郎府见见舅父舅母,他们很是记挂你。”
秦兰月口中的舅父舅母便是原主的爹娘,沈云西放下筷子,点头。
秦兰月接过婢女端上来汤碗,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瓷勺,半笑不笑地说:“依我看不如就后日吧,正巧舅舅这几天染了风寒,告了假,在家中休息。”
沈云西又点头。
卫老夫人突然开口,“才回来就自己一个人回娘家去像什么样,将近年关,书院里也该散学了,届时叫邵哥儿一起,一并回去吧。”
被驳了话,秦兰月眼角下跌了一寸,但也只一瞬,她就恢复如常,笑道:“也好。听母亲的。”
左右对心心念念太子的沈云西来说,有卫邵相陪,她怕是更不高兴。
卫老夫人这个大家长都发话了,沈云西是无所谓的,卫邵也应是。
秦兰月看向卫邵,故意笑语道:“朝朝往日是有错处,但事都过了,就不说了。以后你们年轻夫妻该好好过日子才是,像我和你父亲,夫妻之间就是要互相体谅的。”
她说这个,卫邵却好像没听到一样,不应也不答。
他此番态度,秦兰月却并不生恼,反而笑意越浓。
她正抿着笑,不防腰上环了一只手,重重地将她搂了一下。
安国公毫不在意在场众人的目光,和秦兰月咬耳朵,“不是说了,不许和他说话。”
秦兰月脸上微红,嗔怪地瞪他,“又乱吃飞醋,我是为了朝朝,又不是为他。”
底下诸人只做不知,也就卫芩不轻不重地哼了声。离安国公两口子最近的卫老夫人则是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了眼。
沈云西心想这一家子怪有意思的。
之后饭席间卫信说起青州的趣事,并有大夫人夫妇并秦兰月几个附和说笑,将这段插曲岔开了,还算热闹。
不过热闹都是旁人,和沈云西无甚相干,她吃了个八分饱后便不动筷了,坐在那里低着眼睑研究自己的衣角裙样。
卫邵余光正瞥见她的手指尖在细叶兰花的花样上描摹了个来回,然后一个来回又接着一个来回。
仿若得了什么大趣味一般。
他看了看,又不着痕迹地收回余光,垂下眼来,轻皱了一下眉头。
席总有散的时候,晚宴过后,各回各院。
夜里沈云西伏在被子里思考明日的伙食,吃穿住行,吃可是头等大事啊。
接下来的几日依旧是冷风冷雪,沈云西干脆窝在房里写她的话本子。功夫不负有心人,数日后终于写好了第一册 。
沈云西把一叠子书稿交给荷珠,荷珠一大早踩着雪坐上马车去了书铺,及至晌午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