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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树怕冷,江川在树干上缠了草席, 用一条条红丝带绑着,丝带剩了半截飘荡在风里。
一边的柿子树还结着果,橙红的果子旁边挂着灯, 昏黄的灯光一照,驮着细雪的柿子仿佛在发光。
江瑟淡“嗯”了声,也走到院子中央, 和他一起看冬夜里发光的柿子。
“这几颗柿子是我让爸爸留下的, 我房间的窗户正对着这棵柿子树, 我喜欢一推开窗就能看到这些柿子。”
陆怀砚顺着柿子树找到了江瑟说的那间房和那扇窗, 这会松木窗正紧紧闭着。
“我以为你平时不住这里。”
“是不住。”江瑟淡淡道, “但那既然是我的房间,就算我不住也依旧是我的东西,我想怎样便怎样。”
陆怀砚眼皮微垂,侧头睨了她一眼。
“母亲曾经考虑过要不要在桐城多住两年。”
没有任何铺垫,他突然提起了韩茵,落她脸上的目光不轻不重,跟闲聊似的。
江瑟平静地对上他的眼,笑笑道:“然后呢?”
“问她原因,她说是想多陪陪我,但很快,她又改了主意,决定按原计划,明年一开春就离开桐城。你猜她为什么改变主意?”
江瑟低下眼啜了口奶茶,慢慢咽下,云淡风轻道:“因为我同韩阿姨说,你从欧洲给我带了伴手礼,还邀请我去你那看礼物。”
陆怀砚轻轻笑了声。
从江瑟嘴里知道这件事后,韩茵当天就给他打电话,问他那颗红鸾星是不是瑟瑟。
“别想糊弄妈妈,你什么主动邀请过女孩子。”韩茵一贯平和的语气难得多了些急切,“瑟瑟说她很喜欢你带回来的伴手礼,那是你特地给她挑的吧。”
陆怀砚对江瑟那点心思倒从来没想过要遮掩,当即便笑着反问:“不是说了,等八字有一撇了再同您说的么?太过操之过急,小心把人给吓跑了。”
他这话跟承认也没差了。
“知道了,妈妈保证不拖你后腿。”韩茵是真的高兴,感慨道,“你小时候对谁都觉得不耐烦,对瑟瑟也同样没半点耐心,叫你烘几件衣服都一脸不乐意。还有呀,从前你祖父明里暗里说过多少次瑟瑟是个合适的联姻人选,你都不听。哪里知道,兜兜转转还是她。”
小时候与江瑟有关的事儿陆怀砚记得不多,也就落水那事有点印象。年岁再往后拨一拨,记得的东西倒是多了。
他记得有一阵,江瑟总喜欢跟着岑礼往陆家跑,每次见到他时都会规规矩矩地喊一声“怀砚哥”。
那会她也就十六七的年纪,装得极乖顺,明明不喜京剧,却总是陪祖父去剧院看戏,对京剧的研究称得上是有水平的,哄得老爷子老想定下她做孙媳妇,以致于陆怀砚那段时日几乎不怎么回老宅。
再往后便是她的成年礼,那一日,她戴着傅家的古董手镯从楼梯走下来时,与傅隽的婚约便成了圈子里心照不宣的事儿。
大抵是为了避嫌,她不再往陆家跑。往后几年两人各有各的忙,除了在宴会席上偶尔碰碰面,几无交集。
反倒是到了桐城后,他们碰面的次数比先前几年都要多。
有巧合碰上的,也有他处心积虑要见她的。
他心里门儿清,若不是他主动,这姑娘压根不会凑他跟前来。
“为什么又改主意了?”陆怀砚一瞬不错地看着她,“不是想叫母亲多留一段时日,好叫旧区改造的事儿再往后延一延?是舍不得利用母亲,还是忽然发觉,有一个人比母亲更适合拿来利用?”
他说话时唇角始终噙着点笑意,语气轻淡,听不出喜怒。
江瑟幽黑的眼静静看着陆怀砚。
夜风垂落积在枝桠上的雪,他身后的红丝带起起落落,叫她清澈的眼眸平添了几分血色。
从他在电话里问起旗袍店的事开始,她就知道有些事瞒不住。
当然,她也没准备瞒。
他那样聪明的人,丁点大的蛛丝马迹,他都能揪出来,还不若坦坦荡荡地放他眼皮子底下。
江瑟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他:“陆怀砚,那日在寒山寺,你说你在重新认识我,那你现在,识得我了吗?”
她看他时,巴掌大的小脸微微仰着,被温热茶水润泽过的唇瓣泛着艳丽的红,微微弯起时,会拉出一条很漂亮的曲线。
“不识得你,怎会让你半夜来我房间?又怎会一下飞机就不辞辛苦地来这里寻你?”喉结缓缓下沉,陆怀砚慢声道,“我比谁都清楚,现在的你是江瑟,不是岑瑟。”
“那识得我之后呢?”江瑟往前走了两步,与他只剩下一臂之隔的距离时,不依不饶地抬头问他,“你要做什么?”
陆怀砚垂眸笑了声,很快又抬起眼,“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还是说,我做得还不够明显?”
风似乎又大了些,雪花簌簌落下。
江瑟进屋后便解了围巾,这会脖颈挨了一团寒津津的雪沫,整个人冷不丁打了个颤。
她似乎格外怕冷。
鼻尖、口唇都被冻出了很艳的红。
江瑟轻抬手,拍走脖颈上的雪。
雪团缓缓坠落,落地的窸窣声倏忽间被另一种窸窣声取代,一阵暖风带起的沉香味蓦地包裹住她。
陆怀砚将身上的大衣披她身上,手探入衣领内,将她的乌黑的长发从衣领里缓慢拨出。男人的手并未触碰到她后脖的皮肤,但江瑟仿佛能感知他手掌里的热度。
眉梢轻一顿,又听见他说:“头发比上回长了一截。”
一句话,叫江瑟想起了在君越停车场,她几绺头发因着静电缠住人肩膀的场景。
她抬起眼。
陆怀砚也正看着她,修长骨感的手拨好头发后便揪着衣领两侧,柔柔一扯,便将她扯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