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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她心神不宁之时,就听一个苍老的声儿骤然响起?,“织儿,你?这般……有多久了?”
苏织儿抬首看去,便见苏老太太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便知她大抵是猜到了什么。
此事?若是真的,哪是能瞒得住的。
她垂下眼眸,讷讷答:“我也不知,大抵有好几个月了。”
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一会儿到了前?头的镇上,寻个医馆让大夫瞧瞧吧,你?这般也不是回事?儿。”
苏织儿揉皱了衣角,闻言声若蚊呐地“嗯”了一声。
苏老太太掀开车帘特意?同行在前?头的苏峥嘱咐了一句,苏峥颔首应下,半个时辰后,进镇的马车便在一家不大的医馆前?幽幽停下。
苏织儿慢吞吞随苏老夫人们一道下了车,望着那医馆的招牌,心下忐忑不安,但下一刻便被孙氏掺住手臂,半拉进了那医馆。
医馆的大夫示意?苏织儿坐下,将手臂搁在脉枕上,旋即两指搭上那脉搏细细诊断。
见苏织儿朱唇紧抿着,身子僵硬,一副紧张的模样,一旁的孙氏笑?着安慰:“怕什么,水土不服吐个不止,吃两贴药就好了。”
那医馆的大夫看了孙氏一眼,又看向苏织儿,神色有些奇怪。
“这只怕不是水土不服。”这话令苏织儿的心一下吊到了嗓子眼上,下一刻就听那大夫慢条斯理道,“夫人有喜了,看脉象,大抵快有三月了……”
苏织儿脑中?“轰”地一下登时一片空白?,孙氏闻言亦瞪大了眼,“大夫,您可是弄错了什么,怎会是有孕呢?”
被质疑医术的医馆大夫登时面露不喜,“老朽行医数十年,怎会错呢,这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定是喜脉不错,这位夫人若是信不过老朽,那便另寻高明?吧。”
“大夫莫怪,我这儿媳就是嘴快了些,并无恶意?。”坐在后头的苏老太太忙替孙氏道歉,又问道,“不知大夫,这腹中?的孩子如何啊?”
看着老太太这般和善的态度,那大夫也不好继续置气,如实道:“这位夫人脉象太虚,许是身体?底子本就弱,再加上疲累,即便如今到了三个月,这胎仍是不稳,甚至略有些小产的迹象……”
言至此,他看向苏织儿,稍一沉默道:“夫人若还想?要这个孩子,老朽可尽力为您保保看,但这孩子太弱,将来生下来,就怕先天不足。若……夫人不想?要,趁着月份还小,不必受太多罪,也可趁早除去这个烦恼……”
赴邀
虽按常理说, 作为?大夫,断没有让人轻易放弃腹中胎儿的道理,但这位老大夫并?非随意说的这话, 他看过的病患无?数, 故而不仅懂望闻问切,也懂察言观色。
不?同于?旁的妇人欢喜雀跃的模样?, 眼前这位年轻的小娘子打听说自己有孕, 便?面色惨白,唇间毫无?笑意。
以他的经验, 这孩子大抵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便?是不?知道该不该要这个孩子。
这大夫猜得没错, 如今苏织儿心?如乱麻,她不?自觉将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脑中一片混沌。
虽从前在沥宁时,她那么?想要与萧煜有个孩子, 可当这个孩子真?正来时,她却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孩子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且不?是时候。
一时她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老太太看着苏织儿秀眉紧蹙,垂首懵怔在那厢的模样?, 晓得她此时大抵无?法做出抉择,兀自启唇道:“还请大夫先开几帖安胎药,旁的之后?再说吧。”
那大夫似乎也看出了苏织儿的无?措,不?再多言,闻言道了声“好”, 提笔写?下张药方。
出了医馆,苏老太太将药方交给孙氏, 示意她去对街药铺抓药,孙氏迟疑着接过,深深看了苏织儿一眼,张了张嘴,似是想问什么?,却是在苏老太太警告的眼神?中被迫止了声,只得无?奈拉着她那夫君苏峥一道往药铺而去。
苏老太太则带着苏织儿入了不?远处落脚的客栈。
苏老太太腿脚不?便?,苏织儿搀扶着她上了楼,一路上苏老太太什么?也没问,待入了客房,在床榻上坐下,只拍了拍身侧的空处,示意苏织儿亦坐下来。
苏织儿心?下忐忑,想着苏老太太大抵会问她孩子父亲一事,不?禁琢磨起该怎么?解释,是不?是要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但若她说了,苏老太太会信吗?
会不?会觉得她从一开始便?谎话连篇,就是个嘴上无?一句实话的骗子……
惴惴不?安地等待片刻,却听苏老太太蓦然问道:“织儿,这孩子你想留下吗?”
苏织儿有些诧异地抬首看去,便?见苏老太太面容慈和,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你若想要便?留下,我们在此处好生待上一阵,待你胎坐稳了,我们再启程。但若是你不?想要,就像那大夫说的,趁着月份还小,打了便?是,也了却一桩麻烦。”
苏织儿看着苏老太太眸光柔和,若长辈般关切她的模样?,竟一点也未因她欺骗自己而生气,陡然鼻尖一酸,眼眶一下便?红了。
毕竟如今的她于?苏老太太而言,只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实在想不?到苏老太太竟会对自己这般好。
“老夫人不?怨织儿撒谎吗,您不?问我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就不?怕我身份有异,实则是刻意接近你们,居心?叵测,别有用心?之徒吗?”
苏老太太见她说着说着簌簌掉下眼泪来,忙掏出袖中的棉帕替她擦拭,见她哭成这般,反是忍不?住笑道:“也不?知怎的,打头一回见着你啊,便?觉得格外投缘。你是不?是好的,这么?多日相处下来,我还能不?知吗,至于?你扯谎一事,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浮浮沉沉,享过福,也受过苦,看得实在太多,晓得你大抵有你自己的难处,不?愿说便?不?说吧……”
听得这话,苏织儿一时哭得更凶了些。
自沥宁去禹葵的路上,她也曾想象过她的亲祖母会是什么?模样?。可无?论如何想象,都不?如亲眼所见更让她心?生欢喜。
她的亲祖母通情达理,温柔慈祥。
还有她的叔父,虽寡言少语,却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更别说她那叔母,虽有些大大咧咧,却最是热心?肠不?过。
这一刻,苏织儿甚至想过,若她爹当年没有出事,她和她娘如愿被接到京城,被这般好的家人们包围着,她定不?会像在顾家时那般忍饥挨饿,低三?下四?,能无?忧无?虑,幸福快乐地长大吧。
她哭得不?能自已,须臾,哽声道:“老夫人,我的确骗了您,我夫君没有死,我也不?是被婆母逼着逃跑的。至于?我腹中的孩子,便?是我夫君的,可我无?奈擅自给了他和离书,就是为?了离开去寻一个人,我寻的那个人就在西南边塞,待我找到他,到时您就能知晓所有的真?相了……”
“好,好……”苏老太太给苏织儿擦着眼泪,旋即将她轻轻揽到怀中,一下下拍着她的背脊安慰着,“那到时你就好好告诉我。”
苏织儿嗅着苏老太太身上的气息,久违地感受着来自亲人的温暖,这段时间以来的忐忑不?安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她伸手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垂眸若有所思,少顷,再抬首看向苏老妇人时,眸色骤然坚定了几分?。
“老夫人,我想留下这个孩子,我想将他生下来!”
自听到自己有孕,苏织儿虽有些混乱不?知如何是好,但从未动过打掉他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