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

第7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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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晏在房中坐着,心绪有些不平静,和渡灵灯插科打诨,很快就又到了饭点,苏符还在睡着,卿晏随便吃了点,忽然动身离开了小院。

渡灵灯:“这么晚了你干嘛去?不会又去找那个人吧?”

她一脸“受不了你了”的表情。卿晏揉了下她的脑袋,无奈地笑了,觉得灯比他想得还多:“不是的,我想去书阁找几本书。”

暮色昏昏,寒鸦飞尽,赤霞像是一捧暗火似的浇在天际,卿晏向天刹盟的弟子借了盏灯,提灯兀自沿着小径往书阁去。

昨日苏符跌碎了灯盏,这次卿晏再借灯,天刹盟的弟子嘱咐了好几遍小心,还威胁说再跌碎就让他们原价赔偿。

修士们既然是来天刹盟参加夏令营的,天刹盟的图书馆当然是对他们无条件免费开放的。浩海藏书,谁都可以进来翻看。只不过,那些弟子还是更热衷于去演武场过招,毕竟最后仙门大比一决胜负是靠真刀真枪,又没有笔试,所以早上的道史课才根本没人认真上。

书阁内空无一人,守阁弟子放他进去了。寒夜深沉,光线昏暗,一排排的书架之间悬浮着夜明珠以照亮,因为这书阁中到处都是纸卷,所以没点灯,怕失了火烧起来,很多书卷都是只有一册的绝世孤本,烧了便没了。

书架上分门别类,标注好了每一架放的是什么类型的书册。卿晏踩在木质的地板上,脚步轻轻的,更显得寂静。

他走到了符书那一架前,将灯搁在旁边的地上,对着书名弯腰找了许久,才抽出一卷书,在夜明珠的光亮之下,凝眸读了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卿晏一读起书来便不太注意时辰,许是一盏茶时间,又许是一个时辰,忽然书阁大开的窗边刮进来一阵夜风,那风从竹林间穿梭而过,似乎还带着竹叶的清香。

卿晏翻页的手一顿,除此之外,还闻到了一股疏淡的白檀香味,在昏暗空间里悠悠荡开。

一只修长的手从后方伸出,绕过他,按在了他手中那册书上,洁白的袖口落下去,露出腕上温润的檀木佛珠。

“怎么这么晚了,一个人跑到书阁来?”薄野津的声音淡淡响起,“这么刻苦?”

书阁的书架与书架之间本来并不逼仄,卿晏一个人站在这儿的时候觉得很宽敞,但两个人就不一样了,空间陡然变得狭窄。卿晏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直接往后靠,脊背贴向对方的胸口,倚在了对方怀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灯说的。”

卿晏有些惊讶,看来渡灵灯是真的接受津哥了?

他觉得蛮欣慰,唇忍不住弯了弯。还没说话,听到身后的人先道:“看来不是刻苦。”

嗯?

手里的书被抽走了,卿晏指尖一空,薄野津看着他翻开的那一页道:“原来是来学如何结同心契的。”

好巧不巧,卿晏眼下翻到的那一页正好是讲同心契的。

“这么想与我结为道侣么?”他的声音略带戏谑,说话时气息扫在卿晏耳下,把那一小片皮肤加热了。

卿晏一愣,伸手把那本书抢了回来,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道:“我现在不会与你结为道侣的。”

薄野津并不着急,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卿晏却把那本书放回书架上的原位,突然转过了身,两个人骤然面对面,卿晏抬眸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没接着刚才那话题,而是没头没脑地说:“今天上道史课,老师讲了许多你的英雄事迹。”

“哦?”薄野津垂下手去圈着那截窄腰,随口问,“怎么说的?”

夜幕沉沉,书阁窗外松风阵阵,越发清越幽静,书阁深处,两人挨在一处,不是偷偷摸摸的,但却因此此刻的寂静而生出几分隐秘的意味。

他这么问了,卿晏便将道史书上一桩桩一件件都讲给薄野津听。

薄野津极有耐心,安静地听他说,那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卿晏一张一合的淡红嘴唇,十分专注。

最终,卿晏由衷道:“你好厉害啊。”

他完全没提白天有人说他的母亲不是天山神女,而是蛟的事情,更没问他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卿晏没有那个八卦的兴趣,根本不想知道。

只是夸他,说他厉害。

卿晏是真的这么想的,白天在道史书上看到那些时,便觉得津哥很厉害。厉害到他不禁想起了苏符的话——

“你跟他在一起,不会觉得不自在么?”

卿晏没有因为年龄差距过大而不自在,却感到了别的方面的差距。津哥的修为太高,地位卓越,他们差距确实太大了。

薄野津眼睛弯了弯。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些,觉得十分新鲜。他从未看过道史书,虽然知道自己被记录在册,但并不关心春秋史笔如何评说。从卿晏嘴里说出来,带着毫不遮掩的赞赏和仰慕味道,更是新鲜。

卿晏抓着他的衣襟,又道:“所以……”

“所以?”薄野津扬眉。

“所以我决定了!我现在不会跟你结为道侣的,我要在这次仙门大比里拿到第一名,”卿晏的眼神亮晶晶的,比夜明珠还要亮,他飞快地抬身在薄野津面颊上亲了一下。

“——然后再来娶你。”

卿晏本就生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那瞳仁黑白分明,如剔透珠玉,又如芒寒坠星。尤其是当他专注地凝望着什么人的时候, 仿佛四周的光都被收进了他眼底,洒了一片薄雪般的清辉碎光, 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没人能扛得住这眼神。

昏暗的书阁之中, 二人紧密相贴,薄野津几乎是将人抵在了书架一角, 而卿晏微微踮脚, 仰头望着他,漆黑长发如绢丝泻在腰间,轻轻落在薄野津的手背上, 扫得人心微微痒。

薄野津垂眸, 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少年人弯着眼睛望着他,亮晶晶湿漉漉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与他方才的话对应, 眼神中的倾羡爱慕表露无疑, 眉目含情,淡红的唇微张, 像在索吻, 是一种纯洁又不自觉的诱惑。

少年人便是如此,爱恨都简单肆意, 情意坦荡热烈, 毫不遮掩。

这话其实说得实在嚣张极了,张狂极了, 但从少年人的嘴里说出来, 便是意气风发。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这样“大放厥词”, 听到这话的一刹那,薄野津微微愣了一下。

只是一晃神而已,卿晏看着他,模样很笃定,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大话,没有一点脸红害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