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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过了黄昏才离开的。”
(二合一)
天还未亮, 正是天地迷迷蒙蒙的时候,郦首辅在睡梦里并不安稳,忽觉身下一阵猛烈的震动, 一睁眼, 才发现是妻子正使劲地摇晃着他。
他冷汗涔涔地弹坐了起来,“什么事?”
郦夫人神色紧张地指了指门外道, “你听?”
郦首辅竖耳一听,这才发现门外灯龙游动, 有窸窣的声音传了过来, 似乎有什么人在喊:“动作快点!”
可屋里分明还是黑黢黢的, 天还没亮, 到底是谁敢露出这么大的阵仗?
“快给我更衣。”你首府催促道, 李夫人只好娶了狍子给他换上。
换好了衣服, 帝少府西拉上了软鞋, 拿起拐杖, 一步一个脚印的烫到了门边, 眯着眼从门缝中往外望去,这一万不要紧, 只见一双深航的眸子,定定的朝他望了过来,火光照亮了他钢印一如铁的脸,令他心头不自觉一突。
铃声一响才想起自己在门内□□道,他不可能看得到自己。
“狼主, 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丽夫人也不知何时溜到了门边, 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他的声音以镇定了下来, “是朝廷派来的官兵。”
“什么?”李夫人瞳孔颤了颤,“那该如何是好??”
“柳明, 定是这厮背叛了我。”
众所周知,宫里其实还住着另外一位对母子,也就是被封为禹王的二皇子和他的生母惠太妃,而他此前吩咐柳明的便是让他去煽动这对母子。
先帝生前的确偏爱二皇子,甚至有动过立他为储的念头,只是后来因为大臣反对,最重要的是他被当时人事已是继后的嘉月哄得团团转,听说她滑胎后落下病根,难以受孕,他便把失去生母的太子承在了她的膝下,当然也就打消了换储的念头。
可先帝此前曾写过一封文书,书上所言,只要皇帝失德,二皇子便可名正言顺地拿了文书,要求废帝,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又废除了这封文书。
然而这封文书早该销毁的文书,却被他暗中留了起来,原本,不到万不得已,他倒也不打算让它重见天日,只是蔺嘉月逼人太甚,穷途末路的时候,他唯有托付柳明将这封文书给了二皇子,可没想到,他最后的筹码反而落入嘉月的手里,恐怕现在早已成了一堆灰烬了吧。
“蔺嘉月,你赢了。”
他想起和宣年间的事来,当时她还是皇长姐,为了平反叛臣,主动找上了他,一个人力挽狂澜想要拯救日益没落的大盛。
她赢了,却也输了。
当时的她还太年轻,不知道这世间朝堂里有自己一套准则,而她身为女子,是无权干政的。
是以,事成之后,他不过是在私宴上暗示了几句,立即有人自愿做了他的手脚,上谏皇帝,要皇帝斥责了她的封号,贬为庶人。
他总以为,她还是那个趋于他之下的小娘子,到了这时才发现,小娘子已成了风华正茂野心勃勃的太后,而他已然老矣,风云万变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过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永康帝特赐的十样锦,她作为蔺家的后代,绝不可能翻脸不认。
他冷静吩咐郦夫人道,“把床头螺钿柜里面的匣子给我拿来。”
郦夫人踅了回去,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抽出螺钿柜的小抽屉,从里面莫出一个长匣子来,这才匆匆地走到郦首辅身侧,将匣子塞入他手中。
郦夫人蹙着眉,担忧地问道,“郎主,到底发生何事了?是太后……”
“嘘——”郦首辅比了噤声的手势,这才握紧她的手,压低了声线道,“太后知道我有意废帝,大概要先下手为强了,不过不要紧,你只要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情便好,剩下的由我来说,料他们也不敢为难你。”
郦首辅交代完毕,便开门迈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令他不自觉惊呆了,数十士兵举着火把,将偌大的府邸围成个铁桶,各个院落的门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似乎在搜些什么。
“这是在做什么!老夫乃三朝元老,朝廷一品大员,谁敢在老夫的地盘上放肆!”他手中的拐杖重重地在地砖上叩了两下,浑厚的声音掷地有声。
领头的将军闻言哂笑,摁紧了腰侧的大刀阔步走了过来,到了郦首辅身前驻足道,“郦首辅,某姓文,不知道您老人家还记不记得某?”
郦首辅见他阴恻恻的眉眼,半晌没说话。
文将军又扯了扯嘴角道,“不记得了?您可是堂堂三朝元老,朝廷一品大员,某这样的无名小卒,自然是入不了您的眼,不过……风水轮流转,你也有沦为阶下囚的一天啊。”
“你究竟是谁?”
“说了,你也未必有印象,某只记得十年前曾经酒后吐真言,骂你只手遮天,被你的爪牙冠以藐视朝廷大员之罪,生生受了几十杖,到如今我的背上还留着旧伤痕,你要我怎么能够忘怀?”
郦首辅道,“此事老夫并不知情。”
文将军冷哼一声,“你不是不知情,你是享受至上的权力,你的爪牙遍布各地,一旦有辱没你声誉的声音出现,便有人做了你的刀,而你这么多年来,表面是仁义君子,暗地里却纵容那么多人为你行凶!”
一席话将郦首辅怼得无话可说。
文将军继续道,“来人,郦首辅通敌叛国,把他给我拿下!”
“通敌叛国”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当头劈了下来,郦首辅满脸震惊道,“通敌叛国,什么通敌叛国,你不要满口胡诌!”
从屋内出来的郦夫人也被这四个字镇住了,瞳孔摇晃道,“将军是不是搞错了,我家郎主怎可能通敌叛国?”
文将军道,“夫人不必吃惊,我只问你,你家郎主在庆邑有一处庄子,你可知情?”
郦夫人脸色一白,眸光朝郦首辅瞟了一眼,舌头打结道,“什、什么……庄子?”
“就是用来与敌国细作接头的庄子,”他说完顿了顿,又讥诮道:“当然,郦首辅贪赃受贿所得的财产也都在那里,我是个不曾见过世面的人,稍稍看了一眼,竟是误以为进了国库呢……”
郦首辅知道抵赖不掉,蓦然开了口,“受贿之事,我认,不过我未曾与什么细作接头,还请你不要信口开河!”
文将军嗤笑一声道,“昨日你刚去过庄子吧?”
郦首辅声音霎时没了底气,“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