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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鹤知:“…………”
眼看着天色渐晚,四个玻璃瓶在空中清脆地碰杯,各自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单瀮拧开茅台,把整个案件的档案袋都浇透了,在墓碑前一把火点燃。
更新了的案卷卷宗在火光中迅速化作灰烬,随着风缓缓盘旋上升。滚烫的空气铺面而来,烧得林鹤知脸颊发烫,眼角刺痛。段重明无数个身影在自己眼前走过,那个为了安置双胞胎而来回忙碌的年轻警察,那个在哥哥走了以后安慰陪伴他的叔叔,那个在他长大后时不时送他案卷“玩”的刑侦副支队长……
最后,画面定格于那个几乎是烙进了掌心的“8”字。
林鹤知闭上眼,内心却是平静的,且充满力量。
我终于,有资格站在这里——
和你说一声,再见了,段叔叔。
二次死亡
李氏翡翠城项目, 工地开工前。
百子炮放得震天响,大地微微颤抖,工地上烟雾弥漫,红色的炮仗屑漫天飞舞。
在古时候, 有一种说法——工程会破坏当地风水, 触怒地下的神灵, 因此,每次大工程前都需要祭祀。当然,把活人扔下去“打生桩”这种封建糟粕, 现代社会早已摒弃,但耐不住工程队迷信, 开工前少不了烧香、放炮、杀猪宰鸡, 把生血撒进工地里,以求工程平安。
临时搭建的祭台上铺满红纸,整齐摆放着水果,烤乳猪,与香炉。祭台两侧,头戴橙色安全帽的工人们站成两排, 李总西装革履, 带着几名高管亲自出席了翡翠城项目的开工仪式。
李氏拿到了这份寸土寸金的商业地产项目, 对于李总李涌进来说,完全是天降鸿运, 可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中一直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李涌进从道士手里借了火,将金红相间、手指粗的香点燃。烟雾袅袅而起, 他看着香头缓缓变成灰色,将三炷香握于胸前, 对着祭台虔诚地拜了三拜。可就在李涌进最后一鞠躬时,工地里吹来一阵阴风,祭台上的红纸猎猎作响,手里那三炷香齐刷刷地断了!
香头砸在地上,碎成无数细小的颗粒,李涌进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
宁港市局,法医鉴定实验室。
冲水池“哗啦啦”响个不停,技术员小罗一边清洗着解剖器具,一边和同事聊着闲天:“收工收工,最近治安也忒好了,一起凶杀都没有。”
宫建宇笑了笑:“这不是好事吗?说明人民生活变好了,咱们治安有方啊。”
林鹤知拿抹布擦着解剖台,语气不耐:“一天天的,都是司法鉴定,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事,缺点提神醒脑的。”
“鹤知,你这话就不对了,”宫建宇严肃道,“司法鉴定是一项非常神圣、且重要的工作,这些工作是法庭保障证据真实性、科学性的基础——”
林鹤知懒得听他念经。
就在这时,解剖室外传来“哆哆哆”三声,林鹤知抬头一看,只见玻璃门磨砂带上露出单瀮的脑袋。
“哟,提神醒脑的来了。”
林鹤知终于提起了点兴致,上前给人开了门:“有现场?”
“不用出现场,人已经送过来了,”单瀮摇摇头,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死者男,86岁,各种基础疾病,死在护理院里的,医生和辖区民警都认为是自然死亡,但家属闹着呢,要求做尸检。”
林鹤知一听没有现场,翻了翻眼睛,直接把手套扔进了生化垃圾桶:“怀疑是护理院救治不当的话,让医院出具报告,家属申请司法鉴定,七个工作日内给结果。我们最近好多医疗事故的鉴定,都在排队呢。”
单瀮上前一步,挡在门口:“能不能快点?”
林鹤知纳闷:“你也怀疑是凶杀?”
“不,死者中风二十年得过癌症患有冠心病糖尿病帕金森病活到86岁死在了病床上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林鹤知:“……”
“是这样,”单瀮看起来也很痛苦,“这个死者呢,叫赵建城,曾经是宁港市检察院的老干部——”
听到这个名字,宫建宇在屋子里喊了一声:“哎哟,老赵啊,我听说过名字!”
单瀮和人递了一个“对吧你也认识”的眼神,继续说道:“总之,这人生前在市里很有人脉,和我们公安也算有些关系。这些家属一直闹呢,赖市局不让走——”
“把人给惯的,”林鹤知冷笑,“如果他们觉得是医疗事故,就去司法鉴定排队。老干部生前喜欢插队,但对不起,死了上我这儿就得排队。”
“不是,他们不是怀疑医疗事故,”单瀮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家属一定要说是凶杀,警方不第一时间做尸检,可能会错过重要信息。主要是他们已经这么说了,万一真的有问题,我们是要担责任的。”
林鹤知:“……”
他着实有些不解:“都病成这样了,死病床上为什么还要怀疑是凶杀?”
“家里人说是和护工有矛盾,”单瀮摇摇头,“但医生说是病死的,说实话,我认为凶杀的概率微乎其微。其实也不需要法医做太多,就看一眼,咱们先给家属一个交代,好吧?你们今晚谁有空加班?”
一听到“加班”,大家就开始装聋作哑,收拾完实验室就开始往外走。
“宫主任!”林鹤知急忙喊道,“你不是认识那个姓赵的吗?这项神圣的、重要的、保障法庭证据真实性和科学性的任务——”
“不熟,不熟,我和他不熟,”宫建宇一只手重重搭在林鹤知肩上,语重心长,“鹤知啊,加班这种需要体力的劳动就留给你们年轻人吧,我女儿今晚要去看话剧,我说好了要回去帮她照顾外孙女儿哇!”
林鹤知:“……”
林鹤知:“……我回去也有小貔貅需要照顾。”
宫建宇依然语重心长:“那是蛙,不是娃。”
“得,”林鹤知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还是应了下来,“我中午到现在,一口气剖了五个,快饿死了。我先去吃个饭,回来就给你看,行吧?”
单瀮一时间很难把“剖了五个”和“快饿死了”联系在一起,但他还是露出一脸“respect”的神情,拍了拍林鹤知肩膀:“挺好的,第六个,六六大顺。”
“见鬼,我刚在门口见到死者家属了,”小罗推着死者走进解剖实验室,“且不说他们老爹到底是不是凶杀,这几个孩子吵的,恐怕都能闹出一桩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