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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铜矿供应难以满足铸钱需求这一由来已久的难题,褚昉借鉴陆鸢在疏勒地区以特制绢布书写不同面额票据的思路,由官府特制与现行通货具有合法等额购买力的绢质票据,作为铜质官钱的补充。如此一来, 便是大量禁毁私钱,也不会影响百姓购买力,民生安稳, 官府打击盗铸才无后顾之忧, 只要从严治理, 私钱无所遁形。
入勤政殿, 向圣上禀过盗铸案的进展,褚昉提了多番思虑后的建议。
圣上听罢,看了周玘一眼,“没想到褚卿所虑与周卿不谋而合。”
原来周玘也已针对盗铸之弊提出几项措施,其中最关键者便是以官府特制绢质通货辅助铜质通货一项,且已经在准备中。
不同的是,周玘建议等一切准备妥当再从严禁断私钱。
褚昉听罢,仍向圣上建言及时禁断,一来盗铸之风盛行,等准备妥当,私钱不知又生出多少,禁毁负担加重,二来以如今通货储备,足以救市,实无放任等待的必要。
朝臣有支持褚昉者,言其计刚断,亦有支持周玘者,言其计稳妥。
圣上思虑一番后,并未做出决定,而是交由诸相讨论裁断,意外的是,周玘最后竟纳了褚昉提议。
褚昉是京兆尹,禁毁私钱一事自然由他负责,领了圣命,褚昉告退,周玘寻个借口跟了出来。
“周侍郎,还有话?”褚昉识破了周玘用心。
“安国公辛劳,还未回家吧?”
褚昉听出他似有所指,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满是探寻意味。
此次若能顺利禁毁私钱,圣上极有可能调他回朝,褚昉攒着劲儿做这事,确实还未回家,不过周玘这话明显不怀好意。
“同僚皆谓你刚断,不知你在家中可也是这般?”
周玘虽言语温和,褚昉却听得莫名其妙,笑了声,语气带出些挑衅:“自然比不得周侍郎稳妥,可惜,有些事情不会原地等着你准备妥当。”
周玘并不恼,只是笑着看他。
褚昉厌恶这笑容,随口刺了句:“如周侍郎这般,以后定是个慈父,他日喜获麟儿,定要叫褚某和夫人,去喝杯喜酒。”
“安国公年长于我,是该着急子嗣了。”周玘温温地说。
褚昉哼了声,眉梢扬了扬,“夫人倒是多次提及要个孩子,我也正在考虑。”
看向周玘,“到时小儿满月酒,定邀周侍郎同贺。”
周玘笑容不改,“自然。”
他总是一派不愠不恼、淡泊致远的样子,褚昉隐隐觉得不妙,离宫的脚步急促了些。
至家门前,才跃下马,已被翘首盼了几日的家奴请去了松鹤院。
“休妻!这样的妇人留不得!”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几天,郑氏提起来仍是怒不可遏,横眉竖目坐在桌案旁,给儿子下了这样一道命令。
褚昉连日奔波,加上夏日暑气重,进门连口凉茶都没喝,口干舌燥,身上亦是黏糊糊一片,又被母亲逼迫休妻,心中烦扰,一句话没应,拔脚就离了松鹤院。
郑氏以为他又要逃避,不依不挠追到门口:“你做什么去,我告诉你,这次我绝不依你,你若不休她,也别认我这个娘了!”
褚昉本欲答句“回去换身衣裳”,听母亲言辞激烈,烦扰愈重,头也不回去了兰颐院。
陆鸢听闻褚昉被叫去松鹤院,本以为他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没想到这么快就过来了。
褚昉素来爱干净,但他今日所穿的石青袍子,左边胳膊肘、胸前、腰前部位皆染上了深深浅浅的草绿色,腰间的蹀躞带垂下来的部分也有断裂痕迹,断口并不齐整,应不是被利器割断,似是经长时间按压摩擦所破坏。而他的乌皮靴面泥点斑驳,鞋帮周围还沾着一层泥巴。
他的嘴唇也干裂地翘了一层皮。
随他进门,一股汗味儿扑面而来。
陆鸢倒了茶递过去,吩咐人备水。
褚昉喝了一盏,陆鸢又递上一盏。
夫妻二人谁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倒茶一个喝茶。
可褚昉的心终于安宁下来,自母亲那里带来的烦扰也一扫而光。
喝了几盏茶后,丫鬟回说水备好了。
“国公爷先去沐浴吧。”陆鸢捧了一身换洗的袍子给他。
褚昉起身,没有接,径自往盥洗室去了,“你来帮我。”
“……”陆鸢手一抖,差点扔了衣裳。
她跟进去,褚昉已然进了浴桶。
陆鸢放下衣裳,打算离开,才走出两步,还不到门口,听褚昉道:“阿鸢,别逼我去抓你过来。”
他现在可是寸缕未挂。
陆鸢闭眼想了想,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帮我沐发。”
陆鸢只好近前,替他拆了束发的玉冠。
他几日未沐发,又在山间草野滚爬,头发之脏可以想见。
陆鸢没忍住,嫌弃的抿了抿唇,舀了早就煮好的茶麸水缓慢地浇下去,却不用手触碰他的头发。
“痒。”褚昉道。
陆鸢抬高手浇了一瓢水下去,试图借着水的冲力缓解他的痒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