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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这场意外,他和王青泽这种人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或许他们的交集更有可能是警察和罪犯的关系,但那天王青泽把重压从他身上推开,又开着车亲自把他送到医院,他就不得不认下这个恩人,不管他是一个什么样品质的人,沈铭阳重恩,他都不愿意欠别人。
王青泽的父母是对好人,沈铭阳出院后的第一天,立刻买了不少的礼品去王家探望,王青泽的父亲见沈铭阳这么客气,满是不好意思,推脱着坚决不要他带来的东西,沈铭阳好说歹说,才让王父收下,他说这只是一个见面礼,远不够他答谢他们一家的,王父假装绷起脸,叱喝道:“什么答谢不答谢的,换任何一人,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有时候沈铭阳也想不明白,这样淳朴的夫妻怎么养出那样浑的一个儿子,沈铭阳好几次来店里时,要么就是撞见王青泽搂着个女孩嬉嬉笑笑地进了门,两人目中无人一样躲进货架子后面调笑,要么就是王父举着棍子满屋追打,说收银台里的钱怎么又少了,让王青泽交出来。
“都是我们把他惯坏了,就这一个儿子,小时候什么都依着他,小树不修不直溜,现在长成大树想再掰回来,根本不可能了,可惜,没养出一个大学生,挣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一个叫李建的学生来店里帮忙,王青泽才有了质的变化。
李建一看就是个老实人,那段时间,每个周末都会来王家店铺帮忙,到了暑假,干脆就驻扎在这了,他们三人在一起聊过几次天,王青泽没个正经,他教李建如何把妹,才多大啊就教人家这个,把李建羞得连头都不敢抬。
没多久,王青泽又换了个女朋友,只是这次让沈铭阳意外的是,这个女孩倒是个正经姑娘了,听说还是李建的同学,在读的高中生。
嚯,这可新鲜,王青泽这样的人,那姑娘看上他啥了,说也奇怪,自从两人好了以后,王青泽一改秉性,也不出去鬼混了,也不偷东西了,沈铭阳想,看来真的是跟什么人学什么人,跟正经姑娘在一块,连王青泽都能变得正经起来,真是稀奇。
话虽如此,沈铭阳倒是挺开心的,他是真心希望王家能过得好,如果王青泽能洗心革面,好好在家里做事,这样的恩人,沈铭阳报答起来才更安心。
不过后来他很长时间没能去王家探望,因为他的父亲病了。
母亲来电话,说父亲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喊腰疼,疼的直不起来,晚上连觉都睡不着,沈铭阳说是不是干活太累了,累了就歇歇嘛,现在自己也实习了,将来能补贴家里,叫父亲不要再那么卖力。
可母亲说,有一个月没干活去了,天天歇着,也没见好转。沈铭阳想,不会是腰椎出了什么毛病吧,于是叫老两口来市里大医院去瞧瞧。
周末,母亲搀扶着父亲如约而来,沈铭阳跑前跑后,先是挂了骨科,大夫摸了摸,说腰间盘没啥毛病,就是有点腰肌劳损,不至于疼的这么厉害呢,最后开了几贴膏药让养养。母亲说膏药贴了几打了,一点用没起。大夫想了想,让他们不如去验验血,拍个片。
等待结果的过程中,沈铭阳并不太担心,既然腰椎没事,也说不定就是抻到哪根筋了,无外乎就是回家好好休养,他万万没想到,检验结果给了他一个晴天霹雳。
腰疼是结果,不是诱因,父亲的骨头上已经遍布癌细胞,最后一路查下来,发现是肝癌发生的骨转移。
沈铭阳不知道当天是怎么走出医院的,但他必须要镇定,因为他还得照顾着已经崩溃的母亲。
父亲意识到自己病得不轻,坚持要回家,说什么也不住院,沈铭阳骗他说,就住 3 天,3 天就能回家了,好不容易办好了住院手续,他又为下一步头疼起来。
大夫给的建议是已经到晚期了,治疗的意义不大,但沈铭阳不想放弃,他问如果做手术,能不能切掉肝上的肿瘤,大夫说肝上的能切,但骨头上也有,以父亲目前的状态,手术也清除不了身体里的癌细胞,还得再加上保守治疗,可父亲不一定抗的过去,癌细胞也未必能被全部杀死,别到头来罪也受了,人也走了。
沈铭阳不信,他不信他一直以来比他体力还好的父亲,说没就要没了。
手术,先做手术,无论如何都要治,必须治。
可手术的费用,他家里根本就凑不上,沈铭阳不得不跟很多不怎么来往的亲戚张嘴,却也只借来 2 万块钱,加上家里的积蓄,离手术费还差上 5 万。
父亲在病床上一日一日地萎靡,沈铭阳第一次觉得是这样的无力,他的努力可以换来学位,换来荣誉,换来好工作,却换不来父亲的生命。
如果明天再凑不上,就只能先出院了,这是他最后的期限。正当沈铭阳走出医院大门,坐在台阶上哭得不能自已时,王青泽的电话来了。
对面的他似乎很慌张,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上来就问沈铭阳:“我去你宿舍找你,他们说你爸病了急需手术?我需要你帮忙,一个大忙,只有你能帮我,你帮我,我替你救你爸。”
这是一场魔鬼的交易,但沈铭阳没有选择。
魔鬼的交易(2)
沈铭阳从王青泽手里接过了 5 万块钱,同时把自己的操守和底线递了过去。
计划是他们两个人花了 15 分钟就定下来的,由于沈铭阳有法医学位,所以他经常以取经的态度跟着陈法医,陈法医自然也乐于身边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后生,因此沈铭阳想要从检验室顺走一些检材等用品是相当容易的事情。
但如果想要替换样本,却并不简单。
最近陈法医在跑丰阳县一中女生奸杀案,忙得脚不沾地,对于样本更是慎之又慎,但凡要离开检验室,一定会锁好房门,不让任何一个人单独留在里面。
所以想要达到目的,就得先把陈法医支开。
王青泽说,有什么需要配合的,都交给他来做,沈铭阳没有意见。
时间紧迫,第二天早上,王青泽趁陈法医家没人,先潜入进去伪造一个入室盗窃的现场,然后又悄悄离开,这些事对王青泽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易如反掌。
待陈法医这边接到老婆电话匆匆赶回家,王青泽早已返回并绕到公安局办公楼的后院,他从街边拽来一个独自玩耍的孩子,只用了一包跳跳糖,就哄他砸了窗户,接下来,接力棒交给了沈铭阳。
他主动申请去检验室监督工人置换玻璃,趁机把前一天晚上连夜做好的样本,与原本的样本做了替换,沈铭阳跟了陈法医不少时日,昨天又刻意观察了陈法医的习惯,所以模仿的八九不离十。
这一招李代桃僵,倒不是一点漏洞都没有,如果陈法医再严谨一些,多想一点,如果警队的人不放心他单独看管,而是再多派一个人跟着,那么他也无法成功。
但沈铭阳就是在打赌,他赌没人会想到有人敢把手伸进公安局内部,终究是靠大胆,骗过了所有人。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沈铭阳拿到了父亲的救命钱,他顾不得许多,马不停蹄地把钱一股脑塞进医院的缴费机,手术费总算够了,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医生又找到他,说手术费是够了,但接下来的住院费还有后续的放化疗的费用,最好一并结一下,否则治疗衔接不上,对病情不利。
一问,还需要再准备 2 万块钱。
在医院走廊,沈铭阳的妈妈拉着儿子的手,哭着说,儿子,带你爸回家吧,不治了,你还没娶媳妇呢,将来用钱的地方多了。我们的命,不值那么多钱。
沈铭阳手指摩挲着妈妈粗糙褶皱的皮肤,笑着说:“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个当儿子的,哪有眼睁睁看着爸爸病了不救的道理,您放心吧,钱我有办法。”
好不容易把妈妈安抚好了,送回病房,他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她蹒跚着脚步走向父亲,所有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抽没了,一边走一边偷偷抹泪,沈铭阳当时就一个想法,手术费都齐了,我怎么能在最后的 2 万块上功亏一篑?
扭头出了医院,沈铭阳给王青泽拨了个电话。
“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提醒你们一下,样本虽然替换了,但并不代表案子没有风险,如果谭满一直不承认杀人,虽然证据确凿是可以定案的,但如果谭满当庭喊冤引起法官质疑,或者在会见家属的时候说出案发当天的细节,被家属在外面查到什么蛛丝马迹,进而导致案件重审也并非不可能。你们若是想做到百分之百,必须得补充两件事。”
“哪两件?怎么做?”
“不用你去做,我可以帮你们,还是上次的交易,这次不用那么多,2 万就够。”
“好,成交。”
后来沈铭阳才知道,王青泽骗他妈要去做投资,他妈对于王青泽的要求没有任何抵抗力,还以为这孩子终于走正道了,有上进心了,二话没说就把钱给了他,却不知背后已经闯下了滔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