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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是跟谢忱岸礼貌打声招呼。
又转而到贺斯梵身上,用同等态度,连笑容都丝毫不差。
“再点一些。”贺斯梵随口说。
两人皆是心思通透,未在贺南枝提起昨晚别墅的小插曲。
林惊鹊入座后,轻柔地拿过菜单,细细在上面看了一圈,只给自己点了份小馄饨。
她刚抬头,发现贺南枝那双漂亮不像话的眼眸盯着自己。
不由地笑了下,轻声问:“嗯?”
“你这额头。”贺南枝指了指创可贴的位置,略有疑惑。
林惊鹊衣下有多处重摔之下的瘀痕,能靠面料严严实实藏住,额头上的,就算靠出神入化的化妆技术,离近了看也很容易被看出破绽,她索性没藏,见问了,就给出合情合理解释:“你住的别墅楼梯太窄,昨晚灯又暗,我不小心磕到了额头。”
没等贺南枝继续问,又平静地垂眸一笑:“昨晚你是被谢总提前约走了?”
怎么话题又回到原点了。
贺南枝不敢去看贺斯梵冷飕飕的眼神,心虚作祟地又喝了一口牛奶。
等喝了五六口时,快见底时。
贺斯梵一副被拖欠八百万的模样,又给她无情续杯。
贺南枝抿了下唇,索性自暴自弃道:“不行了,再喝我就吐奶了。”
她坦白昨晚是鸽了两位,跑去跟谢忱岸在得月台待了一晚上。
这走向跟贺斯梵想的有所差别,忽而,将视线看向了姿态气定神闲的谢忱岸。
立马就被贺南枝怪叫打断:“啊啊啊,你不会是以为我们两个去开房过甜蜜二人世界了,让你独守在别墅楼下等一晚上吧?”
贺斯梵以沉默回答。
确实如此。
林惊鹊低头喝了口热茶,也轻轻笑了起来。
贺南枝被噎住半响,弱弱地说:“你们思想真不单纯。”
她所言非虚,吃了七八分饱的时候,就被谢忱岸修长的手指扯过两张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唇边的奶渍,随即从椅子里拉了起来。
贺南枝还在懵懵懂懂的,耳边听到他跟贺斯梵说:“她唱戏曲精神亢奋到现在,一夜没合过眼,白天还要录制节目,先让她回去补眠。”
“嗯,我送她回去。”
“不劳烦。”
两个男人堂而皇之的商量着先怎么饶过她这条小命,等养肥一点儿在秋后问斩。
贺南枝怔了两秒,下意识去抱住林惊鹊的胳膊:“我要师姐陪。”
半个小时后,别墅的三楼客房里。
门窗的纱帘被拉上,遮掩住了外面明媚的光线。
贺南枝回来后,只是脱掉了身上的长裙就朝床躺了下去,纤弱雪白的身子几乎被重重叠叠的薄绸被子淹没,只露出小半边侧颜,睫毛在如上等玉质的肌肤上方微微垂闭着。
林惊鹊事先跟节目组导演打好了招呼,暂时别上楼惊扰。
她定好闹钟,随即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看着陷入沉眠的贺南枝。
六岁拜师学艺,小脑袋瓜顶着一碗水,夏日炎炎的挺着背站在院里,落一滴下来,就要被师傅拿戒尺挨下手心,疼到只能用银勺子舀绿豆粥喝。
八岁跟暴脾气的祝白梦拉帮结派,跑到隔壁街裁缝店万大爷的家里寻他曾孙子的仇,被闻风赶去劝架的柳成竹揪着小辫子回来。
十二岁沿街卖茉莉花手串的老婆婆在寒冬雪夜去世了,膝下没有孙儿送终,她答应万大爷会给那字母都认不全的不成器孙子安排个双语国际学校念书,非让做了一辈子唐装宫廷式衣裳的大爷,戴着老花镜给老婆婆连夜做件寿衣。
后来万大爷的孙子摇身变成了整天说英文的精英范人士,祖孙的日常沟通也成了难题之一。
十四岁独自在戏台上唱了很久,却始终在后段句差了点火候,生生唱了数日也破不开这个状态,于是将扇子一扔,跑到了台下窄窄的楼梯后方嚎啕大哭。
等她寻来安抚的时候,只见贺南枝红着眼说:“师姐,我不会唱戏了。”
林惊鹊看着她哭到素白衣领都被一层细汗沾湿,又白又稚嫩的脖颈浮着光,可见是使了全身力气,忍不住轻笑:“你先出来。”
贺南枝从红木楼梯的空隙爬出来,脏兮兮的就往她怀里扑:“师傅骗我,她说过我是最有天赋的小弟子,可我是个大笨蛋——”
这种害怕天赋毫无预兆变得干涸的恐惧感,让她吓个半死。
正哭得伤心,柳成竹从厨房走出来问她:“中午吃五圆蒸鸡还是炖人参汤喝?”
贺南枝抬起哭花却漂亮过分的小脸蛋,咽了下口水抢答道: “五圆蒸鸡。”
一旁有师兄弟们吊儿郎当调侃:“小鲤儿,你还是很有食欲啊。”
钟灵叔拎着新鲜的草鱼迈进来,爽朗的笑声传遍了后院:“吃饱了才有力气嚎啕大哭,我隔着三条街都听到了,还以为你和丁扶黎那小兔崽子打架又输了。”
“啊啊啊——我又要哭了!!!”
有贺南枝的提前预告,大伙儿笑得更肆意嚣张了。
林惊鹊抱着怀里软软的少女,也笑,偶尔抬头望着榕树的茂盛枝叶,炎热的夏日无声来临,就如同一抹金色火焰燎过飘在空中的红绸,燃烧起了透着幼稚誓言的墨迹,仿若一缕梦境倏忽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