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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愿摇头笑:“瞧这小东西,竟敢明目张胆地叛主,我可不敢要它了。”
这话一出,雾兰脸胀得通红,跪也不是、站也不是,简直进退两难,她垂下头,眼泪夺眶而出,偷偷望向提督。
裴肆温柔地摩挲着小猫,莞尔:“一只小畜生而已,公主何必与她计较。”
屋子似乎又热了几分,春愿用帕子抹了下额边的细汗,看向身侧侍立着的雾兰。
雾兰本就心虚,倒吸了口冷气,立马跪下。
春愿唇角浮起抹复杂的笑,摇了摇头,叹道:“犹记得半年前和提督立了个赌约,以一年为期。现在看来,是我输了。”她看了眼雾兰,又望向裴肆:“既然输了,那就得奉上彩头,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裴肆避开她的目光,眸子一片黯然。
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很多,权利、金山银海、杀了所有挡路的人,想要见见早逝的父亲,想要远赴幽州,光明正大的和母亲、妹妹团聚,还想要……
恍惚间,裴肆不知怎地就看到了她的绣鞋,他颔首见礼,笑道:“小臣什么都不缺,更不敢向您讨要什么,可若您真想赏,就把小耗子赐给我吧。”
春愿失笑,“看来你真的很喜欢猫啊。”她睃向雾兰,“这么着吧,本宫再赏你个彩头。你待会儿把雾兰带走,从今儿起,这丫头就不再是公主府的人了。”
雾兰身子猛地一颤,慌张地爬到春愿脚边,头如蒜捣般的磕,双手抓住主子的裙角,哀求:“求殿下收回成命,奴婢不想离开您。”
春愿毫不犹豫地抽回衣裳,看向裴肆,笑着问:“提督怎么说?”
裴肆不慌不忙地起身,跪下磕了个头:“小臣多谢殿下成全。”
听见这话,雾兰心似乎漏跳了下,脑中竟一片空白,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如今实现了,可是并没有想象中高兴。
相反,她记起伺候主子的这一年间所受的恩惠,若没有主子,父母不可能特赦回京。
雾兰索性抱住主子的腿:“奴婢承您的大恩,愿此生侍奉您报答,奴婢不和他走,他、他心里有人,从未将奴婢放在眼里过。”
春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心里冷笑,郭太后还能活几年,能和你这青春正茂的美人争?她手轻抚着那摞厚厚的卷宗,想着待会儿还是得去趟唐府。
春愿的这般小动作,被裴肆尽收眼底。
裴肆走过去搀扶雾兰,温声哄道:“晓得你舍不得主子,可这是公主的恩赏,圆你和爹妈共享天伦的心愿,你该谢恩不是?天色不早了,待会儿我安顿好你,还得赶着进宫,这两日陛下又犯了那种病,我得近身侍奉……”
听见这话,春愿忙问:“陛下这两日,身子不适么?”
裴肆一“怔”,叹了口气:“您后半年多住在鸣芳苑,久不进宫,怕是忘记了最近是陛下热毒发作的日子。欸,小臣多嘴了,竟忘了您这半年也多灾多难的,陛下心疼您,不叫底下人在您跟前言语,怕您晓得了受累。”
这番话就像一簇羽箭,狠狠扎在春愿心上,羞愧如飓风,将她席卷。宗吉一直关爱她、事事为她着想,而她竟自私凉薄至此,惹了许多风波,给阿弟增添了许多烦扰。
“走,我和你一道进宫……”
话音刚落,外头忽然响起阵吵嚷声,紧接着传来太监带着哭腔的劝阻声:
“唐大人快留步,公主早都下了死令,不许您踏进府中一步,您大剌剌地强闯进来,不是个事儿啊,求您别让小的们难做。”
唐慎钰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起开!再阻拦,可别怪本官不客气了!公主,长乐公主,你出来,我有事找你!”
春愿一听见唐慎钰的声音,先是一喜,再是气恼,后莫名慌了起来,看向一旁立着的裴肆,不禁蹙起眉头。
这么久以来,唐慎钰几乎耳提面命让她小心远离裴肆,今晚她却和这条毒蛇独处一室,他,会不会多心?
莫慌,府中的侍卫皆是从大内出来的,想必会拦着他。
果然,外头响起了一连串拔刀剑的刺啦声,一个中年男人怒喝:“唐大人难不成还想强闯不成?都是老熟人,下官也不想冲您拔刀,可大人若是执意惊扰公主,那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唐慎钰冷笑数声:“怎么老宋,半年前你可对本官奉承恭敬得很,现在倒划清界限了?我和公主什么关系,你不知道?起开!”
“半年前您是准驸马,可现在您只是外官,唐大人,您要是再往前走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本官倒想看看,你想怎么不客气!”
春愿越发心焦,拍了下桌子站起,扭头对裴肆说:“等我把他送走后你再出来,我不想他误会什么。”
“是。”裴肆颔首。
春愿快步往出走,刚挑开厚毡,就瞧见外头一派的剑拔弩张。
又开始下雪了,在小佛堂外头乌压压站了二十来个凶悍侍卫,都手里拿着长刀和盾牌,警惕地盯着来人。
而唐慎钰就站在数丈之外,他穿着单薄的黑色长袍,能看出来并未带任何武器。他显然是着急策马而来的,头发被颠簸得有些散乱,口鼻徐徐往出喷着白色热气,双拳捏住,一副要硬闯的架势。
“阿……”唐慎钰见她出来了,情急之下往前冲了几步,胸口抵在刀尖上。他眯住眼,借着昏暗的灯笼光打量她,她两腮带着些许酡红,应该喝酒了,眼睛微红肿,显然哭过。不用问也知道,裴肆肯定说了什么,刺激到她了。
“公主,我想和你私下说几句。”
春愿侧过身,“你先家去,我还有些事要办。”
唐慎钰又往前走了一步,瞪向佛堂,“大半夜的,你能有什么事?还是要听什么奸人挑拨?”他压住火,温声道:“我不会占你太多时间,有些事,你是不是得听我亲口解释比较好?”
春愿心里挂着宗吉,“这里边的事一两句说不完,你先……”
“怎么说不完?”唐慎钰打断女人的话:“你不听我的解释,倒听旁人的?咱们几时生分成这样了?”
唐慎钰觉得胸口翻腾着热血,盯住纱窗上颀长的身影,冷冷道:“裴提督有什么动听话,能不能同本官仔细说说。”
“你别乱讲。”春愿别过脸:“里头没人。”
唐慎钰瞪向躲在廊子的阿余:“没人,你当我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