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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宗吉俊脸顿时塌下来,忙问春愿:“你今儿见裴肆了?阿姐你不要怕,你告诉朕,裴肆有没有为难你。”
裴肆隐在袖中的拳头攥起,他发誓,若是这贱人敢胡说一个字,诋毁他的名誉,给他头上泼脏水,他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春愿心里还是蛮得意的,用余光看向裴肆,蓦地发现这人目光又阴又邪,唇角居然还含着抹笑,她顿时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忙对宗吉道:“没有,提督对我很客气的,就是请我劝陛下回宫,不信的话,陛下可以问问雾兰。”
裴肆松了口气,暗道:算你识相。
“雾兰?”宗吉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忽然玩味一笑,问身侧侍立着的陈银:“朕隐约记得,几年前裴肆侍奉朕读书,可巧雾兰也刚到勤政殿,你好像还打算做个媒,叫他们两个当对食?”
陈银尴尬笑道:“老奴年纪大了,竟有些忘记了。”
宗吉早几年前就晓得裴肆看不上雾兰,他翘起二郎腿,懒懒地窝在椅子里,觑向裴肆,故意道:“提督这些年侍奉太后和朕辛苦,朕就赏你个恩典,把雾兰赐给你做妻子。”
裴肆瞬间直起身,俊脸惨白一片,拳头紧紧攥住:“陛下,小、小臣是个阉人,恐怕耽误了雾兰姑娘。”
“怎么,你不愿意?”宗吉冷眼横过去:“你觉得自己管了个小小威武营,就高人一等,忘记了你家臣身份、奴婢的本分,还是说,你竟想和公主郡主做对食不成?”
“小臣不敢。”裴肆胸脯一起一伏,刚准备搬出郭太后,把这污七八糟的事推掉,忽地,他看见了陛下身边坐着的那个惯会装疯卖傻的女人,又想起了唐慎钰。
若这女人真是首辅安插在陛下跟前的一枚暗棋,瞧着吧,这个府邸将来必定会像今日一样,成为一个对付郭太后的小朝廷,而且这女人真和唐慎钰做出了苟且之事,两人也必定会再次私下会面。
裴肆攥住的拳头松开,恭敬地给宗吉磕了个头,笑道:“小臣多谢陛下赏赐,万岁,万万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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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开始沦陷
照例,春愿将陛下送到府门口,看着他上了御驾,远远离开后,这才回去。
她心里沉甸甸的,没有坐软轿回沉香斋,而是去荷花池那边散散步,只让雾兰和衔珠两个得脸的大丫头近身侍奉,其余的婆子和侍卫远远跟着就好。
此时正值子夜,雨早已停歇,乌云散去,一弯朗月当空,风吹来还是有点冷的。
春愿不自觉将自己环抱住,站在池边,陷入沉思,算上今日,宗吉离宫整整三天了,起因很简单,就是皇帝把同母异父的卑微姐姐带去宫里,叩拜嫡母郭太后,结果也很简单,郭太后并不愿意见。
可这中间,却微妙的在发生朝堂争斗。
万首辅一党以裴肆骄横为由,要求皇帝裁撤驭戎监,郭太后立马做出应对,摆出母子情深,退了一步,愿意在一个月后见“罪魁祸水”,同时送上了五个太监,将大事化小,而裴肆也“卑微”地接受了皇帝的“惩罚”,认清自己奴婢身份,和雾兰做了对食。
春愿身子有些发抖,这是场没有硝烟的争斗,她甚至都没见过郭太后和万首辅。
作为阿弟,宗吉对她真的是没话说,绝对的温柔可亲;作为儿子,宗吉很孝顺,舍不得让养母寒心;作为皇帝,宗吉眼都不眨地杀人,维护君上的尊严和权利,瞧,这就交代进去五条人命,那以后呢?又会有多少人丧命?
春愿扭头瞧向身后的两个大丫头,衔珠脸上的伤已经好了,略施粉黛,穿着银红色的夹袄,她自打落了颗后槽牙,就不大爱笑了,这会子困得捂着嘴打了个哈切,怨毒地剜了眼跟前雾兰,美眸中尽是嘲讽;
而雾兰手里打着灯笼,整个人怔怔呆呆的,秀眉深蹙,不晓得在想什么。
“咳咳。”春愿清了清嗓子,柔声道:“陛下估计还没有走远,他兴许只是开个玩笑,如果你心里不愿的话,我立马追过去,请他收回成命,我说话应该顶用的。”
“我……”雾兰银牙紧咬住下唇,显然陷入了纠结。
“小姐何苦棒打鸳鸯呢。”衔珠凑上前来,扶住春愿的胳膊,斜眼觑向雾兰,言语里尽是讥讽:“这可是兰姐姐梦寐以求的姻缘,总算不用单相思了,终于修成正果了呢。”
“那也总比你强。”雾兰冷冷回了句:“妄想攀高枝儿,却叫大娘娘从勤政殿撵了出来。”
衔珠不甘示弱:“起码我仰慕的陛下是真龙天子,真正的男人,不似……早都听闻裴提督虽是个阉人,但舌灿莲花,很会讲笑话哄女人开心的,兰姐姐以后可有福了。”
雾兰气恨得上前一步:“看来上回那顿嘴巴子,没让你长记性,你自己作死胡言乱语,可别连累了小姐。”
衔珠梗着脖子:“我说是你别连累小姐才对,甭以为跟了裴肆就很了不起了,可别叫我逮住你卖主的把柄,将咱们府里的事什么都往外说。”
雾兰红着眼:“我几时说了!”
“好了好了。”春愿厌烦的喝断这两个大丫头的唇枪舌剑,她冷冷瞪向衔珠:“说话做事上点心,幸而这里只有咱们三个,这话若是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你要不要活了?”
春愿手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虽然衔珠说话难听,但却有两分道理,她望着衔珠,蹙眉道:“你也别老端着千金架子,府里的嬷嬷丫头们管了么?陛下赏赐的东西记档归置了么?你这性子就是急,以后多和雾兰学学,分担下她的劳累。”
衔珠一开始还不满意小姐指责她,猛地回过神儿来,不对呀,小姐这是在给她放权呢,她得意洋洋地看了眼雾兰,蹲身给小姐见了个礼:“是,奴婢记住了,以后定和兰姐姐和睦相处,帮小姐把府里管好。”
“下去吧。”
春愿挥了挥手,打发走衔珠。
待那只聒噪的雀儿高高兴兴地飞远后,春愿带着雾兰,慢悠悠地在荷花池边散步,不知为何,裴肆那张阴鸷邪美的脸总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她停下,站在一丛迎春花前,手轻抚着花瓣上的雨滴,淡淡道:“衔珠说话难听,你别介意。”
雾兰含泪道:“奴婢不会理她的,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对您忠诚到底的。”
春愿嗯了声,她还是没忍住:“其实这事吧……陛下不过是拿你来训诫裴提督,你是委屈的,裴提督到底是个阉人,你还是个姑娘家,将来肯定会遇到了好男人,可以嫁人生子。”
春愿拧身,望着雾兰,眼里含着真诚:“你不要怕,如果心里不愿意的话,就告诉我,我替你向陛下开口。”
“多谢姑娘。”雾兰掉泪了,跪下给春愿磕了个头:“奴婢知道您是真的为奴婢好,奴婢更晓得提督不喜欢我,但……”
雾兰泪眼盈盈地望着春愿:“但奴婢心里是愿意的。”
春愿早知道会听到这样的话,她叹了口气,可是裴肆从头到尾,连正眼都没看过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