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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有福见两人都说的差不多了,就没开口。只等着其他人再次提问。
等几人问题都讨论完了,钱有福才把自己这两天看邸报发现的一个问题抛了出来——匈奴南下劫掠,朝廷想要打战,想要全国范围内修路、建书局,可是没有钱,怎么办?
小胖下意识答,“没有钱就赚呗。”
“怎么赚?”国家每年能够征收到的赋税都是差不多的,去除掉全国各地每年闹个灾什么的赈灾抚恤支出,河道沟渠的维修费用,朝廷的运转支出,还能剩下的不多。
这些年老百姓的日子看着确实越来越好过了,可是朝廷并不富裕。
“征税?”话刚出口,小胖自己就否决了,“不行”,老百姓才刚刚好一点,朝廷有些地方经过这十几年才安定下来,现在就加税,肯定行不通。
“我觉得可以。”阿继想想开口,不过不是加普通百姓的税,“我觉得可以加商税。”钱继他爹就是做生意的,这几年钱继亲眼看着自家的财富翻了好几翻,心里非常清楚,一个商人到底能有多挣钱。
“哥, 你觉得的呢?”
“商人恐怕不会愿意加税。”钱有德摇头,且不说这世上谁会愿意没事把到手的钱往外送,就是愿意, “对于现在普普通通的小商人来说,现在的商税虽然不算重, 却也绝对算不上轻了。”
就拿他媳妇手里一个陪嫁的铺子举例, 如果算上租金、人工再算上要交的税,压根赚不了多少钱。这还没算普通小商贩做生意需要各处打点的钱,都算上就更赚不了几个钱了。
钱有福点头, 所以商税率这一块没法再加,可是国家要想有钱, 大头又只能靠商业这一块。那么唯一的办法只能增加基数。
增加基数?对啊,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钱有福一拍脑门,“商税率增加不了, 可以想办法增加经商人数啊。就像宋朝一样,提高商人地位, 鼓励商贸。”先皇当初建立大周时允许商户子弟考科举肯定也是想的这一点。
“可是现在商人的地位相比前朝已经高了很多了(前朝商人子弟不许参加科考, 商户人家再有钱,连丝绸都不允许穿,本朝允许商户子弟科考, 穿衣服上也没有太多限制)也没见商贸繁荣起来啊。”阿继疑惑。“而且我听我爹说,朝廷似乎还有重新禁止商户子弟科举的想法。”
所以这段时间,他爹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把家里的其他生意换成田地, 做个地主。偶尔还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估计是想要跟他说让他努努力早点中举,又怕给他太大压力。
周元摇头, “其实已经比几年前繁荣很多了。”不说其他地方,就他们熟悉的青山镇跟府城这两个地方,这十几年变化都很大。只是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府学里待着,所以感触可能不太深罢了。
“那按你们说的,国家商贸比之前繁荣了不是应该有钱了吗?怎么国家还没钱?”
“还没钱是因为赚的多,花的也多。大周建国这十几年,为了天下大一统,防范北边的匈奴几乎每年都在打仗。”
打战就要钱,而且这几年大周也不怎么太平,“我们这地方是没啥大灾大难,其他地方洪水、地震、干旱什么的几乎就没停过。”有了灾情就要赈灾要花钱,国家当然没钱。
解释完,钱有福敲敲桌子又把话题拉回到了怎么给国家挣钱,提高基数这个问题上。
奈何大家想了好半天都想不出什么切实有效的法子。
这场讨论只能到此无疾而终。
但是钱有福却并未彻底放下,每天完成自己定的任务之后,睡觉前,甚至走在路上都会再想想。
功夫不负苦心人,小胖大婚这一天,钱有福闭着眼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去观礼的时候,迷迷糊糊间,脑袋突然灵光一闪,还真叫他想到了一个点。
只是想到这一点之后,他就发现他们之前都想错了,想要国家有钱不应该是加税,而应该在一定程度上减税。
“减税?何解?”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我们现在抓一把沙子,用力越大手里的沙子流失就会越严重,相反放松一点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商税也一样,“加税只会让更多的人退出,适应的减税才能让更多有意做生意的人都加入进来。”有更的人做生意,更多的生意做起来,经济繁荣了,商税自然而然就多了。“当然如果衙门能做些引导就更好了。”
“商人做生意,衙门咋引导?”
“就给行一些方便啊,就比如去衙门办事的时候能方便点不用到处求人,把那些收保护费的给打,呜呜……”
钱有福不妨他哥会突然来捂他的嘴,一个没防备直接被捂了个正着,“呜呜,锅(哥)?”钱有福不懂他哥干嘛不让他说话?
“口无遮拦,这种话是能在外面随便说的吗?难道你不知道那些人背后都是些什么人?”钱有德脸上难得带了几分厉色,“以后在外面说话,注意点”就算他们兄弟俩都已经中了举,在这府城也不是谁都惹得起的,就算他们不想着自己,也要为家人考虑考虑。
钱有福愣愣点头。
钱有德见他确实听进去了,这才松了手,倒在车壁上。
然后好一会儿,兄弟俩都没说话。
好半晌,钱有德才幽幽开口道,“阿福,哥知道你天赐聪颖,总有很多奇思妙想,想改变很多事情,可是哥的想法真的很简单,只想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哥读书,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都只是想让家里的日子能更好而已。”
钱有福抠着手指点头,他其实也一样,没什么大理想,就是有时候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总想做点什么,“哥,今天是我错了,是我口无遮拦,我不应该在外面说这些。你别生气,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确定?”
“确定”
钱有德点头,伸手揉了揉钱有福脑袋,然后像小时候一样用胳膊勾住钱有福脖子,兄弟俩脑袋挨脑袋靠在一起,轻声给钱有福讲官场上、商场的一些道道。“……这些哥之前其
实也不懂,还是上次进京,岳丈大人还有金宝他们跟哥说的。”
说实话,一开始听完其实有点颠覆他的三观,因为很多事情实在太黑暗了,各种阴谋算计充斥其间,与他一开始想的官场截然不同。
“那哥一开始听到刚刚那些的时候怕吗?”钱有福歪头靠在钱有德肩上轻声问。
“怕”钱有德轻笑,“不瞒你说,刚开始那两天我连着做了两天噩梦,甚至有过放弃继续往上考进士的想法。”
“……那后来,哥你又是怎么想通的?”钱有福好奇。
说到这个,钱有德脸上笑意顿失,张了张嘴道,“有一次从宁平伯府回去,走在路上看到一对卖唱的父女被两个公子哥戏弄,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想到如果自己只是一个举人,自己的女儿、侄女被公子哥戏弄,自己没法替她出头,心里之前所有的对官场黑暗、那些阴谋诡计的害怕那一刻全都被他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