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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梦岑浅笑,跟着大黄蜂进了屋。
东叔顺便关上了院子铁门,挥手与黑色轿车放心道别。
——
虽然已到晚上九点,东婶还是手脚麻利地做了一大桌子菜,且都是周梦岑爱吃的口味。
“刚好昨天赶集,买了不少新鲜菜在家,”端菜上桌的时候,看到放在茶几上的鱼龙灯,便顺口问了句,“您去看过秋阿奶了吗?”
周梦岑原本正看这种窗外夜色想什么,听到东婶的话,收回目光,对她点头:“嗯。”
提起秋阿奶,东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哪来的谣言,秋阿奶一定是被人利用了,她都不知道这次承办的开发商是您,好在没闹出什么事。”
周梦岑喝了口热汤,抬眸:“她现在,还不愿跟你们来往?”
东婶摇头:“她白天都不出门,就晚上去城隍庙卖点手工品,看到我们就走,我跟老东给她买了许多东西,放在门口发臭,她都不肯要,要么就直接扔河里,后来,我就听你的,让那些小孩儿时不时去买点东西,总算能让她糊口,日子好过些……”
周梦岑问:“这些年,没有人来探望她吗?”
东婶哼了一声:“您是说国外那两位?哪里还会管她哦,听说她那个孙子要娶媳妇了,娶的外国妞,但没有给秋阿奶信,估计是不会认她了,倒是局子里那位想看看秋阿奶,秋阿奶从来不去。”
周梦岑垂眸听着,看着满桌子菜,却忽然也没了胃口,心里堵得很。
当年,秋阿奶的儿子,也就是她父亲的堂弟周云清,得知父亲要把所有资金投入医疗方向,专心研究渐冻症,便勾结外人,套空周氏集团,卷了一大笔钱准备携家带口逃离国外,秋阿奶不愿跟着去,还给周梦岑提供了线索,才让周梦岑在周云清出国前被警察扣下,最终只有他的妻儿逃到国外,周云清入狱,刑期二十年。
但老人家没有怪过周梦岑,反而自觉无颜面对周氏列祖列宗,搬出了周家老宅,一人住在破旧的偏僻小屋,说要为自己儿子造的孽赎罪,前几年,周梦岑给她修了一座小别墅,还安排了阿姨去照顾她,但她始终不愿搬进去,也不愿见周梦岑,这些年来一直一个人生活着。
其实,周梦岑也从没有想过要她赎什么罪。
父亲曾不止一次说过,要感恩秋阿奶一家,因为他幼时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而母亲又精神失常,他打小是靠秋阿奶的救济扶持才活下来,对父亲来说,秋阿奶也是恩如父母的长辈,所以他才会如此放心,把公司的事情交给周云清管理,只是不想最终还是识人不清。
当时父亲投资的渐冻症实验研究颇有成效,全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根本没想到会后院着火,亲人竟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刺。
但哪怕发生这么多事情,父母因此相继离世,周梦岑再痛恨那位害她家破人亡的堂叔,也没敢忘秋阿奶这份恩情,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她能够安享晚年。
只是秋阿奶是个善良又执拗的人,始终不愿接受她的帮助,也不愿与她多言。
这些年来,也就今天,或许是因为秦墨在场,她才多说了一些话,脸上仿佛也看到了笑容。
虽然这笑容,早已千疮百孔。
东婶看着她难过的神情,叹了口气:“您也别自责,您对秋阿奶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她心里过不了那关,觉得有罪于周家,这罪过是她那个儿子坐二十年牢都赎不了的,她这样折磨自己,也是想让自己心灵好过些。”
周梦岑轻扯唇角,低头又囫囵吃了几口,终是没什么胃口,便让东婶和东叔回去休息。
东婶有些迟疑:“您一个人……”
她想着,总归是个姑娘家,哪怕有大黄蜂陪着,自己也不放心。
但周梦岑却说,自己想一个人坐坐。
“你们不用担心,我等会让助理赶过来了,再说了,这是我自家,怕什么?”
“好吧,那您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我让老头子开三轮过来。”
“对对对,有事就打我们电话!”
东婶两人离开后,周梦岑睡意全无,在客厅看了会儿文件,书颜便打来电话,与她讲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兴奋得很,还跟她飙起了一口流利的英语,看得出小家伙对这次出国旅行很满意。
“妈咪,老师说我们订的后天机票回国,我有礼物送你哦!”
“什么礼物?”
“先不告诉你,是个小惊喜。”
周梦岑浅笑着点了点头。
“妈咪,你在哪里呀?我好像看到了大黄蜂!”
小姑娘跟着她舅,从小就喜欢看变形金刚,对里面的主角大黄蜂很痴迷,大黄蜂的名字就是她给取的。
像是听到了小主人的声音,大黄蜂把脑袋凑到镜头前,温柔地“汪”了两声,跟小主人打招呼。
“大黄蜂!”书颜很是激动,哇哇两声后,又聊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偌大的别墅瞬间陷入沉静,周梦岑抬头看向窗外,心底像是挂念着什么,总有个钩子伸出来,让她心绪不宁。
“大黄蜂,睡觉了。”
终是静不下来工作,她起身,想让大黄蜂回自己的窝,大黄蜂走到庭院,却忽然发觉了什么,“嗖”的一下,跑到庭院门口,对着紧闭的铁门汪汪大叫。
“大黄蜂?”
周梦岑疑惑地跟了出去。
“怎么了?”
大黄蜂不停大叫,像是嗅到了陌生人的气味。
周梦岑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几乎没有犹豫,直接上前打开了铁门,探身往外看去。
漆黑的夜,像是浓稠得化不开的墨汁,笼罩着天地,而不远处那两束明亮耀眼的车灯,则是撕开黑暗的光,强行照亮这世界。
男人不顾夜风寒冷,垂着脑袋,抱臂慵懒倚在车门,指间一点猩红闪烁着微弱的光,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又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那侧影孤单又执着。
下一秒,又像是有了心灵感应,他倏然侧首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