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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自从三户人家接手这些事之后,周边百姓对这几座山的供奉,全归这三户人家支配,至于办亲事所需银钱,也是众信徒给出的。
其实让林远秋生气的并不是这些供奉归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他才懒得去管这些银子被谁贪了,又落到了谁的口袋。
可祸害人就绝对不行。
林远秋之所以气愤,是因为被嫁给山为妻的这些姑娘,日子过得实在悲惨。
她们大多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而她们爹娘,为了贪那十两银子,就把自己女儿的一生都葬送了。
按照规定,凡嫁给山神当妻子的女子,头三年会得到一定的口粮糊口。可等过了三年,山神新一任妻子娶回来后,原来的那个就算不上山神之妻了,没了名头,自然就没了粮食供给,以后的吃喝拉撒都得靠她们自己想办法。
而在山上住了三年,这些姑娘的家人也不会让她们回家,觉得被山神休弃之人不吉利。自然,顶着这样的身份嫁人就更不可能了,谁敢跟山神抢女人啊,哪怕曾经是都不行。
家里人不接收,想嫁人又没人要。最后无处可去的姑娘们只有在山上搭一个草棚住着,无田无地的她们,平时只能靠砍柴卖几个铜板,换些粗粮,再挖些野菜果腹,这其中的心酸可想而知。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自己作为石洲知府,先前不知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肯定不会就这样放任不管。
听到知州大人现下就想过去看看,这个叫六子的车夫立马点头应承了下来,“大人,此去巫山只有二十来里路,小的赶车快又稳,不消半个时辰就能到了。”
六子早就看不惯这样的缺德事了。
话说,他还光棍一个呢,这几座泥山倒好,几十年下来,娶的媳妇都数不清了。
听小孙子突然要改道去办事,吴氏和老林头有些担心,不知道出了啥事。看到小孙子脸上并没异样后,两人稍稍放了心,不过让远秋把家里的家丁都带上了。
钟钰柔听了一路,也是气的不行。自然希望相公能为这些姑娘出头,所以她叮嘱了相公千万小心后,就很快抱着宝儿去了婆婆和伯娘她们的马车上。
林三柱没问儿子去办什么事,反正凭直觉,他就知道肯定是紧要的事。于是下了车的他,很快上了儿子的马车。
“大哥,这是任书,你们先过去府衙。”林远秋把知府的任书递给了林远枫,“若府衙那边有疑问,你就把这个直接给他们看,要是他们问起我,你就说我办事去了。”
林远枫接过,本想问去做什么事,可一想,五弟向来是个有分寸的,自己还是和二弟他们好好把家搬好就成。
很快两辆马车离开车队,等掉转了车头,就往右侧岔道驶去。
比起方才的官道,这条路要稍微颠簸一些,林远秋掀开窗帘,看到路的两旁全是水田,再驶出一段路,就能看到路边有清澈的河流。
移步换景,同一地界,不同的景象。林远秋发现同为塞北,石州府看着就要更适宜居住一些。
特别与定胡县相比,那边多是长满了芒草的荒地,水田的占比只有三成。
所以在产粮上,就有了弱势。
“大人,您看,前面那几座山就是。”六子指着不远处的山大声说道。
方才林三柱已听儿子与他说了巫山妻的事,所以这会儿在听到车夫的告知后,林三柱立马从车窗探出头往前面看去。
在道路的左侧,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而紧挨在一起的巫山、桃山还有尢山,看着还真像三个端坐着的神像来着。
可再像神像,这不也是三座石头和泥堆成的山吗,要是连山都要娶媳妇,那这世间岂不是乱套了。
许是为了祭拜山神方便,所以有一条宽路直接通向山脚。
等下了马车,林三柱发现自己刚刚有些多虑了。原本他听儿子说过来是准备了解巫山妻的情况,还担心这边的村民会不会难缠,可这会儿他看到,这里除了几间盖的如同庙宇的红墙泥房,其他民房啥的一间都没瞧见。
许是听到了马蹄声,不多会儿,那挂着山神殿门匾的屋子里走出几个人来。
林远秋看到,这是几个精瘦的老头,每人身上都穿着一件看似道袍的厚袄,想来这些应该是守着山神殿的人。
而为首的老头,在看到林远秋和林三柱身上的衣衫都不是普通的棉布料子,且身后还有家丁跟着,只以为这是特地从外地过来祭拜山神的富家老爷,他忙往边上让了两步,好空出进山神殿的路。
林远秋哪有闲工夫扯这些,方才六子说了,说那些被休弃的山妻就住在这些山上,他准备现在就上去看看。
只是才迈步,就听门“吱呀”一声,随后从另一间小屋里走出三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
几个姑娘手里都有瓦罐捧着,瓦罐里是泡了水的菜干和米。再看屋顶上有根烟囱竖着,显然这是一间灶房,而她们几人正准备做中饭。
林三柱压低嗓音说道,“远秋,这些姑娘恐怕就是山妻。”
“嗯。”林远秋点头,这几个应该就是,且还是新娶的那种。
看到几个姑娘脸上是与她们年龄不相符的木然,林远秋心里更多了解救人的决心。
抬头朝山上看,就能看到有不少用树枝和松针枝叶盖成的棚子。
六子和平安,还有家丁们,都动作迅速,找到山路后,很快沿路往山上去。
而林三柱和林远秋,因穿着长袍,走起路来有些耽搁,林远秋提起衣摆正准备塞进裤腰里,突然就听走在前头的平安他们在山上惊呼上了,“死人,这儿有死人!”
死人?
一听这话,林远秋忙把衣摆往裤腰一塞,就快步往前走,林三柱有样学样,也轮起衣摆塞进了裤子里。
突如而来的惊呼声,很快引得住在其他草棚子里的人跑出来。在看到山上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几个姑娘先是一愣,随后都快步往那间棚子里去。
等林远秋和林三柱赶到时,就见那间比茅房大不了多少的草棚子里,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正躺在芒草堆上,身上盖着一床落满补丁的被子。而在她的身边,蹲着三个抹着泪的姑娘,草棚外,还有两个在呜咽着。
林远秋也顾不上这棚子于自己身高来说有多矮了,他总要看看里头的人到底是活是死。
低头弯腰进到了草棚里后,林远秋也没耽搁,很快伸出手指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并没感觉到指尖上有呼吸的灼热,难道真的死了?
看着这张至多二十来岁的脸,林远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随即他想到了还有脉搏可确定,忙又伸手去摸颈脉,这回指肚下明显感觉到了跳动,虽微弱,却足以证明人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