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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说话向来极有分寸,他若是没见过那女孩儿怎会如此肯定。
“的确见过,不论是人品、相貌还是脾气秉性都无可挑剔。”
连氏一脸狐疑地盯着儿子良久,还真没听儿子这样夸过哪家的姑娘,而且她总觉得儿子说到这姑娘的时候口气很是郑重。
“儿啊,你也没媳妇呢。那姑娘要是这么好,你怎么不给自己惦记着?干什么非要给人家搭这个桥?”
许绍元没料到母亲会想到这上面来,笑着摆了摆手:“那姑娘才十六七,差着岁数呢。”
“那姑娘家可不都十六七么,年纪再大些的早嫁人了。再说那女孩儿万一不介意呢,你总可以找个人先问问吧。”
“也不只是这,”许绍元摇了摇头,“您也知道,刘大人这几年对儿子已经是愈加忌惮,而沈将军的事也有些蹊跷,应该和刘大人脱不了干系。再加上,沈家又一直像是三皇子那边的儿子这种时候实在不宜搅进来。反倒是黎阁老,原本就年事已高还一向都是作壁上观,与沈家结亲更合适些。”
连氏想想他的话,点了点头:“行吧,朝堂上的事我也不懂。我就是想提醒你,你身边也要有个人,虽说有桐哥儿在,不愁无后,但你总归是缺个人照顾你。”
许绍元笑笑:“儿子明白。只是儿子才进了内阁,吏部的事才刚开始管,等忙过了这一阵,儿子就考虑婚事。”
连氏冷哼了声:“忙过这一阵,也还有下一阵。要我说,咱们家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你是没办法,只能往上爬。现在你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不如就学学黎阁老,朝廷的事能不管就不管,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给自己找个媳妇才是正事。”
许绍元笑着应下。
母亲把这些事想得简单了。黎阁老是三朝元老,如何能比,他如今才做了阁臣,有人要用他,有人要打压他,更有许多人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即便想停也还有人推着他走呢。
每日下午,沈家的女眷要去给周氏请安,时候倒是不定,但只要在用晚点之前就可以了。原本上午也该请安的,但小辈们都要去学堂,所以周氏便免了早上的。
青岚今日去的时候居然赶上大房、二房的母女和四房的小周氏都在。
她进去的时候小周氏正在给常樱求情,说常樱被关了这两日,已然洗心革面,懂事了不少。像什么不出院门,每日抄女诫什么的常樱都愿意受着,她只想求求周氏让她回学堂上学。
“樱姐儿原是不大爱读书的,但这几日静下心来看梁先生的讲义,一下子竟开窍了,整日抱着书不撒手呢。”小周氏坐在周氏身旁,挽着周氏的胳膊道。
秦氏最看不惯她这副总要刻意显得和婆母更亲近的样子,抓了她的话尾巴道:“樱姐儿这么小的年纪就开窍了,也是不容易,就不知道是樱姐儿开窍早呢,还是四弟妹你开窍更早?”
屋子里霎时安静,二房的章氏和女儿常忻迅速对望了一眼,便即刻收回了目光。
母女二人显然都憋着笑,还憋得十分辛苦。各房跟着主子的下人们也都低下了头,掩住一脸变幻的神色。
小周氏听见“开窍开得早”这几个字,真好像当众被人啐了一口唾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秦三娘!你……”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她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当年的事还总被人翻出来嚼。
“四弟妹有话只管说。”秦氏扇着团扇笑了笑。
平日与小周氏对上,都是她说不过小周氏,气得脸红脖子粗,今日她就这么一句话,却能四两拨千斤,一脚踩到小周氏的死穴上,真真是神清气爽,周身通泰。
青岚和紫雪立在一旁看不明白,只觉得在场之人个个神色古怪。紫雪在这方面极为敏锐,此时早已默默记下,打算回去之后好好打听这其中的奥妙。
青岚原以为今日只需做个看客,谁知这战火竟一路烧了过来。
小周氏说秦氏与其管她们四房究竟谁开窍早,不如做好她分内的事。岚姐儿虚岁十七,还未定亲,可后面的三个妹妹还都排着队呢,秦氏若不赶紧给她找个婆家,就是把全家的孩子都耽误了。
“岚姐儿回来也有近一个月了,大嫂可物色到了什么合适的人家?”小周氏皮笑肉不笑地问。
“那岚姐儿这条件,是不好找啊!我把相熟的那些夫人、太太们都问遍了,人家一听岚姐儿这情况,都不乐意,我有什么办法?”秦氏不看小周氏,只对罗汉床上的周氏叫委屈。
青岚这才意识到,她或许挡了几位堂妹的路。
早先在蓟州,家里人口简单,并不需考虑这样的事。在刘家,玉婵这个做大堂姐的早早定了亲,也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
这么一想,她愈发觉得许先生说的那个黎公子是个不错的人选,若真的能成,也省得她整日被人当成挡路的。
只是,大伯母说那么些人家都不愿意,那黎阁老会愿意么。
反正她回去让刘管事给许先生带话就是了,若是不成她也没办法
翌日傍晚,青岚闲来无事,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活动筋骨。
她看见墙角立着一根挑衣裳的竹竿,便抓到手里当作剑,在院子里舞了一会。
父亲还在的时候,恨不得把刀枪棍棒都教给她用,说若日后婆家人敢欺负她,她随便抄起个家伙便能打得他们俯首帖耳。
她却不想花力气去学那些,仅仅因为觉得舞剑最好看,才挑了剑。
此时庆安正好来找她借书,说是要带回竹外轩给表哥看。
“侯府里面书多得是,让他回去看不就得了?”
“你还不知道,表哥从两日前就宿在我那里了。听说侯府好几个下人患了痢疾,上吐下泄的,侯爷怕这病过给表哥,就让他最近宿在咱们家,等侯府那边的人都好了再回去。”庆安一边在青岚的书架上翻找,一边答道。
青岚点点头,不再和他说话,只沉肩附肘,练起一套一百三十二式武当剑。
她爱偷懒,生怕父亲多教她些,这一套剑法拖拖拉拉学了好久。如今父亲走了,只留了这一套剑法给她。
待她聚集会神地练完,才发现庆安已经走了。
她洗了把脸,进屋去歇着,一眼瞥见书架上空了一块,应当是庆安一口气拿走了好几本。她突然想起颜芝写给父亲的那封密信还夹在一本《三国志平话》里。她当初本想将那本书单放,但又觉得应该藏木于林,便就将那本书留在了书架上,结果日子一久,她差点将此事忘了。
她慌忙将书架上的书全部翻了一遍,不见那本书的踪迹,想来的确是被庆安拿走了。
院子里,纤竹、百福一个在洗衣裳,一个在给花苗浇水,紫雪则在浴房里给她放洗澡水。她来不及跟她们解释,只喊了一句“我去去就来”便跑出了院子。
那封密信,表面看来就是一首情诗,笔体温婉,还带着那样妖冶的香气,一看便是女子的手笔。若是庆安发现了还好,若是庆安将那书留给袁文清,说是她借给他的,等袁文清发现那首诗,也不知会生出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