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

第14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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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祈听了也不做劝解, 笑道:“我有孕之前尚且有两分侥幸之心, 以为怀胎可能是轻松的事,后来这胎儿在我腹中日渐长大,不骗你, 我也感到担忧和害怕。难以想象肚子里头两手大的胎儿要怎么破腹而出。又有无数难产死亡的先例在,如何能不恐惧、担忧呢?你若不愿生,我反倒是为你庆幸, 不必受此等苦楚。如果能后悔,我也不敢说一定会生子。”

姬祈的情况与姬无拂不同, 时下流产与生产的风险不相上下,姬无拂也无话去安慰,只能干巴巴地说:“我是躲懒了,总想着姬家还不缺人生, 实在提不起劲儿费心。再说了,我这情况你也知道, 本就是风口浪尖上的人了,还是不生为好。平日里往你们府上逗逗孩子,也算是和乐。”

人与人之间本就是无法完全共情的,她们彼此尊重对方的意愿,就足够了。

姬祈微微笑:“长庚长寿都是好孩子,也都是好名,你若有空,便帮我想想这孩子生下来该叫个什么名?”

“这是母亲该做的事,我可懒得代劳。”姬无拂口上拒绝,然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冒出几个字来,长安、长乐……都是好名字啊。

姬祈垂眸,目光落回书卷:“今道家多称长生不死,与佛门轮回因果相背离。我这个人也是不信来世的,便是修行,也只愿得现世的报答,如今身怀六甲多般辛苦,人却终有一死,每每思及此处便心有不忍,便叫我儿长生吧。”

姬无拂这才注意到,姬祈手中拿的是一卷道经。就姬无拂所知,姬祈是不信鬼神的,一个见惯了历史变迁的人,读过商朝以人命祭祀惨况的人,怎么会信这些?

再虔诚的信徒也不会得到鬼神的救助,世间万般不由天命、由人!

姬无拂问:“阿姊现在开始信鬼神之说了吗?”

姬祈浅笑:“是啊,稍微信了一点,前些日子我梦到一对蛇缠绕在膝头,亲昵非常,其中一条钻进了我的腹中。后来请道人来解梦,说我这辈子该有一双女儿。”

“是个好兆头。”姬无拂点头,灵蛇胎梦算是比较常见的,不足为奇。

姬无拂稍微坐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她还要往晋王跟前去说话。

晋王与温太主二人坐在园子里赏花,两人之间暗潮涌动,连姬无拂也瞧出不对劲。

年老之后,母子旧日的隔阂也淡了些许。可能是儿时不平不甘的日子在晋王的长达五十二载的生命中占据的比例越来越小,加上姬难的糟心的行事,晋王对温太主多了两分理解。虽然这两分理解不能让她们彼此亲如一家,倒也能心平气和地唠唠家常。

姬无拂走进偏厅,两人同时抬头来望,乍一看轮廓果然分外地相像,不用再猜也知道晋王再过二十年的大致模样了。姬无拂是不大喜欢温太主的,不为别的,就是单纯地看不惯温太主对杨氏的过于放纵。

骄奢淫逸放在公主身上算不上大罪过,毕竟公主的收入摆在那里,她花得起。至于男人,更不该成为女人经历中的污点和罪过,温太主便是爱上十个、百个,也不会有人对她苛责。但是,在权力争斗时还放不下心中那点女男私情,便是万分的愚蠢了。

不过嘛,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大周宗室剩下的人不多,皇帝愿意给温太主两分颜面,姬无拂便也和颜悦色地与她说话:“温太主也在啊,不必起身了,都是亲人,何必多礼。”

侍从搬上绳床放在晋王不远处,晋王示意姪儿坐下:“坐吧,你的来意我知晓,只管照你的意思去办。”

温太主年老辈分高,受了前朝御史的落挂很是不满,借机跑到晋王宅中来给遭了瘟的御史上了将近半日的眼药也没能回转女儿的心意。此刻秦王进门,温太主尚且有些自知之明,知道秦王不可能因为自己让步,干脆也不说了。

姬无拂好心来一趟,反而没得个好脸色,她也懒得继续做好人样,直白道:“既然晋王叔母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慧凡为某寺院住持,名下记实的良田千亩,隐而不报、或是私下买卖尚未变更籍册的数目还未查清,温太主若是有心,便帮我一把,好让慧凡死个明白。若是无意,便不要怪我清缴慧凡身边人,寺院中人凡是年满七岁者,一概细查论罪,绝不姑息。”

“寺院是免课户,这是写进律法的大事,你处置慧凡,寺院何辜?”温太主柳眉倒竖,忍不住质问。

一朝天子一朝妾臣,当今皇帝登基后,虽然没有大肆减免温太主的食实封,但比起太上皇,温太主与皇帝更远一层,不能像旧日那样理直气壮地花用,只能添些旁门左道的进益。但是温太主于前朝的影响力远不如诸王,妾臣、贡生也不会舍近求远去拜温太主的门。温太主便听了幕僚的进言,出资建了些寺院,学世家豪族建起庄园,搞些买田地、藏匿户口的事。

慧凡只是温太主名下一人而已,失了慧凡温太主有无数人去替,可姬无拂话语中“彻查到底”的意味,却是要动她的财路。这事温太主决不能忍受的。

姬无拂呵呵笑:“律法是人定下的,自然有更改的时候。如今朝中形势如何,官吏又在为何事奔忙,温太主是一分也不关切,偏偏在意这寺院的一亩三分地。受百姓供奉,却行盗贼事,手下除了如慧凡这等恶人却不惩治、甚至放任,你是老糊涂了吗?看在你我同宗同祖的份儿上,我不与你一介七十老人多做计较,只盼你早回家去,搂着美人醉生梦死,也好过出门糟践百姓。”

姬无拂一口气说完,心头畅快许多,也不管温太主难看的脸色,起身向晋王告辞。临行之际,不忘回头提醒:“御史闻风奏事是本职,若有人为一己之私,构陷御史,我是不会坐之不理的。还请温太主三思而后行。”

晋王哑然一笑:“这孩子,就是说话太直。阿娘不要放在心上,四娘说话从来不过心,不会记仇的。”温太主到底是晋王的生母,且生下晋王的时辰恰到好处,杨氏夷三族的当日,既没有让她成杨家人,又不是罪臣之后,刚刚好被抱做皇帝之女。往好处看,便会觉得有这样一个不大靠谱的母亲不算坏处,至少她们的命都很好。

而温太主方才表露在外的怒火霎时间熄的一干二净,有意无意地开始与晋王说起近日内外的改革传言:“我七十好几的人了,自然不会和十七岁的孩子计较。倒是你们,一旦改去租庸调与均田就再也不能回头了,这两样本就是艰难维持至今的,是太祖、太宗的遗泽,轻易动不得。”

这事任谁也能说道一二,晋王这些日子耳边听的起茧子,再好的耐心也磨没了:“很多事情都是自古未有而后来生出的,就连我——人都是这样。阿娘,你不生我,就不会知道我远比你当初所想要的走得更远。杨氏有野心,不说他眼高手低的手段,便是退一万步来说,他成事了,你至多不过是一个皇后。自古以来有几个皇后手中权柄能大过当下的我?太上皇是第一个当皇帝的女人,她并不逊色任何男皇帝。太祖太宗的女儿留下名字的十不足一,手中的食实封不过是我的一个零头,甚至比不过你。阿娘,你若是太祖太宗的姊妹,可轮不到你今日这般对前朝政务指指点点。”

温太主憋气:“你们再如何了不得,这天下还不是太祖太宗打下来的?”

“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阿娘,太祖太宗也是肉体凡胎,从女人腹中托生成人。再了不得还不是女人生下的?”晋王说着自己也笑了,叫侍男给温太主送一碗败火茶,“我能放下教坊司的事坐在这,也是因为你是我阿娘,生我一场。好了,阿娘莫生气了,我看那杨氏乖顺,侍候阿娘有功劳,我提拔他的姊妹去亲卫如何?”

温太主气笑了:“这点事也值得劳动你堂堂晋王?”

“当然值得。”晋王意味深长道,“世上人大多活不到百岁,也记不住万年故事,从来是看重眼前利益。府兵改制近在眼前,哪里是好去处,我自然是最清楚的。阿娘,南诏国这两年不安分,岭南要起战事,国库里银钱不丰,你可别为蝇头小利栽了大跟头。”

晋王送温太主到门口, 回身之际,见到转角走出的姬无拂,展眉笑道:“四娘果然还没离开。”

乘着姬无拂来的马车还在一旁停着, 姬无拂也不想纵马长街引发御史抨击, 自是还在晋王宅中。她瞥一眼走远的温太主车驾,说:“我是想不明白的, 怎么会有人一辈子都浑浑噩噩, 老来仍旧不知所云。”

有时候, 人不得不感慨命运的无常。

“大抵是运道好吧, 先丧夫再丧父,阿娘、姊妹、女儿俱在, 总归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的。这么些年了, 她虽然没有养我, 但大母贤太妃养我还算尽心尽力,就这样过吧。”晋王目光望远,她也是老人了, 早就没了当年和温太主置气的心力。

姬无拂留下来不是为了继续说温太主的事,她是为姬祈才专门多留一会儿:“叔母,母子缘分天定, 祈阿姊处你还是要多多费心。祈阿姊早年为亲父所弃,便是报复了, 心中也要伤心的。无论她生得女男,不为人力所更改。母亲生子已是艰难之至,何必再以小儿性别为难。”

姬家宗王数十,宗子上百, 无论如何是缺不了女儿的。即便有朝一日姬家再无人肯生,只要这天下还在一日, 就不会缺人姓姬。姬祈因生来是女人而受了父辈的委屈,或许会想要一个女儿加以补偿,但这份心思影响到她孕期的身体就很不好了。

晋王听出姬无拂话中意,反问:“在你看来,我是在乎这些的人吗?”

姬无拂瞪大眼和晋王对视,企图窥探对方内心,良久才道:“我觉得应该不是吧……”

“不,我就是。”晋王双手背在身后,眉毛轻挑,脸上笑意不绝:“我乳母前日里添了一个孙子,这是她第三个女孙了,依我看此地风水旺女,阿祈所生不会为男。”

这意思是,如果姬祈生男,晋王要用乳母的女孙替代吧。

姬无拂呆了呆,想起远在回鹘的姬难和早亡的大公子,又觉得这何尝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处理方式。能做晋王乳母的人,应该是和孟予一样受家中牵连没入宫中的贵族女子,在儿孙的教导上也会上心,孩子基本上也不会有先天的病痛。

至于乳母及其女儿的意见,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哪个看不开的会往外丢呢?

“祈阿姊知道吗?”无论如何,姬无拂都认为事关孩子母亲的意愿是最要紧的。

湛蓝的天空受限于四方高墙,凡人只能得见一角,但这已经是无数人求而不得的景致了。晋王抬头望天:“我在江南时曾想养一对鸿鹄,属官与我说,后宅的湖太阔,鸿鹄是会飞走的。要么把湖填小让鸿鹄无处借力,要么裁去鸿鹄半幅羽翼。四娘觉得哪个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