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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决心修改旧制,改为指代职责的称谓。由宣仪长公主为首,与礼部重任共同修改。
对于这场稳赚不陪的和亲,朝廷上下一心,不出三日就敲定了最终的名目。宣仪长公主携下属往甘露殿上报时,阿四凑巧碰上,旁听了一阵。
礼部尚书陈姰道:“改易旧制官名,赞德二人,正二品,以代九嫔;承闺四人,正五品以代美人……承旨、卫仙、供奉、侍栉、侍巾三十人,正九品。1”
皇帝听罢,先叫二人坐下,后问:“旧制九品,何故新制八品?”
旧制四妃从正一品起,现下一并往下挪了一品,又少一级,其中的差距可不小啊。
宣仪长公主不敢坐,拜后回答:“这是妾的主意,后宫之中尚且有陛下的原配谢氏在,谢氏是陛下的旧臣,不能以等闲人视之。然而,谢氏未有册封,官员们就不能将他视为陛下的内人,也不能断定他的身份。新人即将入宫,又将旧人置于何地?妾斗胆,请陛下正其名位,以安人心。”
名分一定,谢有容也算有了一层保障,只要往后安分守己,日子也过得。算是她这个做妹妹的,尽最后一点亲善。
“原来这正一品空出来,是要留给谢氏。”皇帝起身亲扶宣仪长公主起来,“二妹劝谏之意,朕已明了。你我同胞姊妹,何必为一小事伏地?”
皇帝又看向礼部尚书:“卿以为如何?”
礼部尚书随皇帝起身,不敢独坐,恭谨道:“既有四公主在,妾认为以谢氏为六宫之首,是妥当的。然而,男子无生育之功,不受历代皇后之禄也是理所应当,当以谢氏为正一品夫人。”
全场唯一还坐在坐床上的阿四目露迷茫,不明白她的存在有谢有容什么功劳?
皇帝又看向其余礼部官员,见她们无反对之意,叹息道:“古有美人忧心色衰而爱驰,而今朕犯此错,幸有诸卿劝谏而未酿成大错。今日既然是宣仪长公主为首直言,便以宣仪长公主之封号,宣仪,为新制正一品,代夫人,册封谢氏。至于朕的二妹,改封齐王,食邑一万。就由齐王持节册封吧。”
阿四在众官整齐的拜谢声中深思,这是在做戏吧?
她用仅有的脑子发散思考,要是前面没个人顶着,好好的大周皇帝,最正当的配偶是个外邦王子,听起来就是要被写进史书里骂的。
但是,谢有容会高兴吗?应该会吧。
他妹妹的封号成立他的官名,虽然不是前朝官员,是内官,但……也算官职呀。
皇帝亲自将新封为齐王的二妹送出门,转过身就瞥见女儿一脸沉思,好笑道:“阿四在想什么呢?”
因为基本上等于无知幼童,阿四飞快凑出理由:“孟妈妈此前教我,对上应当自谦,我与阿姊们见礼阿娘,自称为‘儿’。其余人见阿娘,是见天子,谦称为隶属,女为妾、男为臣。那……齐王阿姨因何自称‘妾’?”
“这倒是个有趣的问题,”皇帝施施然走近,随意地坐在阿四面前,尽可能简明地说:“齐王自幼好学问,曾经阅览古籍,比对古字,认为‘妾’在上古时并非是如今的含义。可惜年代久远,再找不到更多的记载解答齐王的疑惑。太上皇早已改女子跪拜为女子拜,齐王便调转方向,决心自她起,宣扬‘妾’字,意为‘于天子面前依然能站着交谈的女人’。因此,即使有人向齐王进言,齐王也不曾改变她面对我时的自称。”
皇帝说起自家的妹妹,眼中的欢欣都要流淌出来,“去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我有不得了的妹妹啊。”
阿娘你会不会也为只会傻吃傻玩的女儿的骄傲啊?
阿四思来想去,也没问出口,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的话,不就显得她真的很呆?
册封一般分为三种:一是皇室中人专用的临轩册授, 只会在极少数的情况下破例给功劳极大的贤者,例如:太子、楚王、卫国公闵明月。二是朝堂册授,多用于高官贵爵。三是遣使施行册礼。
皇帝先后下诏书, 齐王临轩册授, 再拜太庙。再由齐王持节为正使,于含元殿外的东朝堂对谢有容行册礼。
以此为契机, 阿四头一次正式接触到了维持宫廷运转的宫官六尚、内侍省五局, 殿中省六局。宫官、力士、内官各司其职, 宫官仅限女官, 内侍省则是去势的阉人,殿中省专职服务皇帝, 从前用男士人, 而今则多用女人。
今日还有宗正寺卿在列, 其人阿四也曾见过的,是淑太主。
阿四记得,伴读备选的资料中写明, 姚蕤随母姓,其父王氏正是淑太主之男子。她左右张望一圈,果然从殿中找出了坐在角落的姚蕤。还未走近, 阿四就看清姚蕤手中握着一卷书在默读,脚下一顿, 向左边坐着吃寒瓜的玉照走去。
玉照穿的宽松,半臂长裙一裹,再穿一件披风,根本瞧不出她是孕六月的人。她是常年猎场毬场四处跑的, 身量高、人又健硕,肚子本也不显怀, 御医都说再下一个月孕肚才会显眼得像寒瓜一样。
寒瓜就是西瓜。
阿四瞟一眼玉照的腹部,刚想关心两句,再问点外头的新鲜事,脑中还在转悠,眼神已经被玉盘中的红瓤吸引走了。等她终于想起该说点什么的时候,手已经用勺瓜分了不少玉照的寒瓜。
吃东西的时候总感觉脑子转不过弯,这是什么原理来着?
阿四咽下甜蜜的味道,开始对玉照甜言蜜语:“玉照阿姊,这儿是哪儿来的寒瓜呀?阿姊喜欢的话,阿四去让人再拿一点上来。”
玉照不拿正眼瞅那碟被孩子戳的乱七八糟的寒瓜瓤,缓缓放下手中银签子,慢慢的说:“我近来食欲不振,常有呕吐,难得想吃寒瓜。圣上知晓后令郊外温泉宫奉上早熟的寒瓜,淋上蜂蜜,我才勉强吃了一点。”
“啊……”阿四难得升起一点愧疚。
玉照手捂着脸继续说:“要是我继续呕吐下去,就要去喝御医开的藿香、竹茹、生姜、陈皮、黄连、吴茱萸1等水煎出来的药剂,难闻又难喝,还不给放甘草。而这,是唯一一个早熟的寒瓜。”
阿四虽然没吃过中药,但对中药味道的可怕也有所耳闻,手中的勺子都抖了抖,“呜……阿姊。”
“哈!被我骗了吧,小阿四。”玉照放开手,露出脸上的笑容:“今年是不是头一回吃寒瓜呀,阿姊我呀,已经吃了好几个了,是不是很羡慕呀?”
太不是人了,居然骗小孩!
阿四麻利收回溜到嘴边的道歉,愤愤将勺子往盘子里搜刮,旋风吃完剩下的寒瓜,然后抬起头冲玉照威胁地笑:“嘿嘿,孟妈妈一直都不让我多吃哦,今天我可能会拉肚子呢,都是玉照阿姊的错,是玉照阿姊让我吃的哟。”
玉照当场顺着坐床往后靠,阿四顺势就往地上躺,两人都穿的鲜亮,一旦躺靠下,褶皱了衣裳容易失礼于人。但阿四是孩子,而玉照可是成年的嗣端王啊。
衡量利弊后,玉照决定见好就收,率先停止了幼稚的做法,端坐问:“阿四有什么想问阿姊的吗?”
阿四喜欢听八卦的事情已经被尤熙熙宣扬得太极宫人尽皆知了,玉照当然也不例外。
被拿捏住的阿四不再往下躺,改为蹲下脱履,然后走上坐床,有模有样地正襟危坐在玉照对面:“阿姊知道我二姊和太子阿姊最近在忙什么吗?她们好久没来看我啦。”
玉照稍微端坐一会儿,就把坐姿改成盘膝,稍微叉开些腿,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引枕上,“原来是问这个啊,你怎么不直接去东宫问呢?”
这熟悉的反问,是阿四见识过的。回想姬宴平坦然的应答,阿四立马理直气壮起来:“东宫多远啊,阿姊们要是忙,我去了不就打扰了吗?反正玉照阿姊这么闲,又凑巧碰面了,不如阿姊直接和我说。”
什么叫我这么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