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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身边只有四个护卫,要从安城杀出去几乎不可能,而且胡郢完全不允许接近北城门。石亓手足无措之下,看胡郢对申屠易颇为恭敬,有觉此人与薛凌所交匪浅,必然有几分本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申屠易身上。
如同,当初在鲜卑。
不同的是,他当时以为那个杂种是想救自己。
现在他知道申屠易让自己回羯也是另有图谋。
脸上疤痕过于显眼,且申屠易已然承认,沈元州不再多言,吩咐周旦道:“将人带回去”。他不仅记起申屠易是苏家人,尤其记起申屠易是该死的那几个。当初因苏凔一案,苏家在乌州这带负责通商一事的人尽数被灭口。其中有条漏网之鱼,正是站在眼前这位。
沈元州又对着石亓赔罪道:“小王爷见谅,军中私事,此人……”
“什么私事,此人我喜欢,让他做我的贴身护卫吧”。看申屠易要被带走,石亓不想与沈元州浪费唇舌。
他到底过于嫩,都没想到沈元州开了口拿人,便是留下了,胡郢又岂会还将申屠易当个座上宾。所以留不留的,根本无甚分别。
然石亓这一提,沈元州断定申屠易有问题,急着将人带去问审。当下强硬道:“王爷见谅,国有国法,此人为我朝通缉要犯,小人奉命捉拿”。说罢对着周旦一努嘴道:“你先走。”
“你敢”!石亓先喝住周旦,又对沈元州道:“你们汉人不是常说,千金之子,不死于市,本王就赐他千金,赏他千乘,就要他做我的贴身侍卫。你敢将他带走,我要去你们皇帝面前参一个不敬之罪。”
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它是这个用法么。沈元州眯眼看了一下午间阳光,单膝跪在地上行了大礼,抱拳道:“王爷见谅,臣食君俸禄,他日王爷若需项上人头消恨,但凭皇上一句话,肝脑不辞”。说罢站起一招手,押着申屠易横搭在马背上立即返了乌州。
在安城倒也审得,然沈元州恐留在此处会给石亓再接触的机会,倒不如将两人就此隔开。身后胡郢吓的魂不附体,他不知沈元州与申屠易纠葛,且看这位沈将军来了问事拿人一气喝成,都没让人把那块牌子亮出来分辨一下是真是假。
这要是真的,还了得?
桌上佳肴有些还冒着丝丝热气,赵德毅盘算自己还得伺候石亓好一阵,挪了两步赔笑道:“小王爷……”。
“你是沈元州的人吧”!石亓转身怒视他道。刚才沈元州在此独独叫了赵德毅出去,傻子也能瞧出来。胡郢暗道一声问的好啊,刚才他也瞧见将军与此人举止亲密,只是没敢开口问罢了。
“将军是担忧小王爷安危,特派小人……”
“滚!”
石亓狠骂了一声,拔刀横过赵德毅胸口,却被后者险险避开。众人急忙拖着赵德毅退到一边,上来好言相劝,跟着那几个羯人也叽里咕噜说了一串,看手上动作,是劝石亓勿要少爷脾气。
胡郢等人只当是沈元州落了石亓的面子,这位小王爷受不惯这等委屈。却又哪有人知,石亓握着刀,恨不能将这些人一一杀尽,飞回部落去。
沈元州到了乌州城外,先审了一阵,入夜才带着申屠易进城,当晚即用了刑,对外却宣称是第二日早间抓到的犯人。如此既免了走漏风声,又不着痕迹的将安城等人摘了出去,免了那群蠢货因怕事而乱来。
申屠易垂死挣扎亮了那块牌子,果真如胡郢所言,沈元州一时都没辨认出真假。然不等他瞎编,沈元州熟知宫里各大关节,句下来,申屠易便一败涂地,而后则下场更惨。
沈元州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一见石亓要强行留下申屠易,断定这两人已经有过合谋。一大早原子上又有消息传来,胡人内乱,鲜卑不费一人一马,屠了羯族数十个部落。
这个消息真假还未知,因着石亓在,羯人常往安城,偶或有来乌州的,并没听见说起。他难免会想申屠易这个时间跑到安城见石亓,会不会正是与这个消息有关。正一团乱麻处,随即宁城那头又狼烟四起,不知霍云旸玩的什么名堂。
一整天下来尚未审出个子丑寅卯,鲁文安孤身冲到了到了乌州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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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笏
沈元州说的去去就回,除却如鲁文安所想是为了取兵符大印等物,更重要的,是交代人严审申屠易。
那块金牌,江玉枫拿给薛凌,当然是想她这一路走的顺畅些。只说是过往城门口卒子查验,或者中途大路上被拦临时脱身,区区一面,出不了什么乱子。
薛凌自负一身武艺,又干惯了东躲西藏的活儿,反是申屠易孤身前去冒险,丢给他关键时刻用用,能保住一条命也未知。
偏申屠易不知作假一事,骗得一时,就该偷溜回去给祖宗烧支高香感激保佑之情,他若在与石亓说完之后即暗中出城,没准还有逃脱的可能。磕磕绊绊的,沈元州一到,就再无余地。
牌子不亮出来还好,一亮出来,沈元州越发不敢掉以轻心。这块金牌几乎找不出来毛病,背后主使之人必然是显赫勋贵,朝中没几个。
他记得申屠易曾为苏家办事,苏家现在又深陷苏凔一案,没准申屠易与里头牵连颇深。一面措辞向皇帝递了密信,另一边,沈元州却是给苏夫人传了消息,问起申屠易过往。
然魏塱先收到的并非乌州逮了个奇奇怪怪的人,而是宁城霍云旸身亡。
尾指大小的竹筒用火漆裹的严严实实,上头花纹繁复精致,一经敲碎,鬼斧神工都不可能复原。
寻常传事,多以文书为主,便是重要的密信,一般也是一张绢帛卷了让鹰鸽之内带回来。能驯化的扁毛飞禽,至重不过三两斤,信当然是越轻越好。
用竹筒装信又以火漆封印,此等重量须极罕见的金雕才能带回来,其紧急程度可见一般。京中驿丞接了,跑的是马不停蹄,直到禁宫里仍未下马。
然魏塱并未不当回事,听说是宁城来的,不外乎就是霍云旸故弄玄虚,花招而已。白日里狼烟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深夜又来一出,大抵是说已经打起来了吧,书房里无外人,他犯不着演给旁人看。
皱眉片刻,才伸手接过来,视线移到上头只一眼,惊觉不对。这上头火漆……是惨白色。不自觉“嗯”了一声,看底下跪着的人一身大汗,没顾上喊人起来,转瞬火漆壳在桌上碎成一滩。
向来这些粗活都是太监代劳,魏塱心急没喊外头站着的宫人进来,直接拿手掌拍碎了竹筒外壳,里头一截新绿未改,好似还有些水汽。并非是朝廷熏烤过的专用竹筒,好似是城外随手切来的一枝。
宁城边塞,生竹不易,魏塱没工夫揣测此间寓意,而是小心将竹筒里绢布倒了出来。他登基这些年,倒是忘了,白漆有报丧之意。
宁城谁死了?
绢上内容正是他想知道,却又与他想知道的东西相去甚远。
“霍将军身故,边关有变”。孟行的第一封密信只有这短短数字,虽是简明扼要解了魏塱疑惑,却又带来更多疑惑。
霍云旸死了,怎么会,如何死的,又是谁让他死的?
“朕收到了,你退下吧”,魏塱急急遣退了还跪着的传信人,不等他敲桌子,身后已然飘出两三条影子,领了真正的金牌连夜前往宁城。
第二日沈元州到了宁城,孟行又往京中递了信,这次是百余字的长篇大论,详述了霍云旸如何在年初火烧安城粮草,又暗合鲜卑逼迫羯族向梁国求援,后以此为借口往宁城一线囤粮买兵。
而后天子圣明,霍云旸狗急跳墙,暗合城内一众奸人,撤空平城,往里运送大量军需,邀拓跋铣南下,以求挟军功而自保,持盛名而篡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