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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觉得划算,她记起怜音在陈王府令人厌恶的嚣张劲儿,当时就觉得这蠢狗早死早安生。如今听得人死了,她并没觉得大快人心,还要拼命跟自个儿暗暗说道。
这事儿很划算。
她笑笑道:“人就在京中,走一趟不过耽误须臾,天大的事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过来主要是为着宋沧还在狱中,我怕等我回来时,他人在黄泉,特来请江伯伯帮我担待一二。”
说着薛凌往左右瞧了一圈,道:“没想今日江府事忙,料来也抽不开身。既然我赶时间,说与江少爷也一样。”
“宋沧这个人,是我要留给沈家的。如今宁城一线算是倒了,可会落到谁手里,还不得而知。依着魏塱的性子,给沈家的可能性极小,但也不是没有。万一沈家拿了去,总得找个由头拿回不是。便是没给,此家亦不可小觑。”
“在宋沧没下狱之前,魏塱有意让宋沧娶沈家女,江少爷掂量掂量。若是宋沧没了,沈家瞧不瞧的上给江二少爷做续弦。”
“如此说来,威胁岂不更大了”,江玉枫淡淡道。他知薛凌说这些是恐江府趁她不在,让宋沧丢了命,所以提前说些宋沧还有大用的话。可宋沧若真与沈家连手,又站在薛凌那头,便是有个李阿牛捏手上,江府也不敢拿薛凌怎样,那还不如让宋沧死在牢里好。
薛凌道:“江少爷何必呢,我对你们要的又没什么兴趣。五万两的状元爷让给你们又何妨”。她饮了碗中茶又道:“苏家的东西,而今尽在霍云婉之手。魏塱追查霍家钱粮去向肯定要吐出来一些,但剩下的,也算是江府的”
“霍家倒是死了,可朝中还有两家是天子死党。且说黄家如今是有点嫌隙,可真个论起来,别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要是有外人想参一脚,必然是要帮着魏塱的。我有永乐公主与霍云婉在手,所以这家多少有点希望。”
“沈家却是难办,便是瑞王与江府就是花尽心思塞个人进去,未必能作得十全十美,何不干脆留着宋沧。”
“他一番冤狱,难免要得点东西补偿。沈家拿不到宁城,也要吃颗丸子定心。魏塱手里最好的还魂丹,当然就是给蒙难的状元爷塞一个二八佳人,给寒心的边城将觅一桩天作秦晋。从此文官有武官依仗,武官有文官抬举,皆大欢喜。”
“你看这顺理成章的事儿,江少爷总不至于天赐良机不要,就为了我一人鲁莽,无端端毁人姻亲不是。”
“说的极是,你去吧,那么多人保着,又能奈何”。江玉枫略沉吟,终没告诉薛凌,齐清猗也在府上。方才问了几句,陈王妃似乎并无什么大事,他恐是因为齐府旧故,薛凌一见了要耽搁,便擅自瞒了下来。
宋沧是还有好些人保着,只要江府不暗中动手,当是出不了问题。薛凌一改先前乖张威胁,而是换了以利诱之。当然确然如江玉枫所言,好似威胁更大,不过她既服了软,沈家又确实需要先行布局,量来江家不至于看不清形势。
江玉枫答的爽快,她一来无甚疑虑,二是不想说的太多反显心虚,便不再提此人,另道:“存善堂那头,也有劳江少爷帮我瞧着些。我家伯伯经不住事,最好是来往都莫惊动他。”
瞅着江玉枫也点了头,薛凌这才彻底定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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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笏
她一住口,江玉枫也再没言语。沉默比往日针锋相对来的更令人尴尬,薛凌觉得江玉枫也反常,又退了一步,好声道:“可还有什么事儿要交代?这一去不知何时才回。”
江玉枫似想了想,才道:“别的倒无妨,只是你不在,若有什么事需要和宫中搭话,该怎么进去?”
“我亦无法,先前霍云婉曾给过我一块牌子,但上回进去之后,她说用不得了。以后自会有人寻我。她既知道我在江府,肯定会自己找上门来。”
看江玉枫意犹未尽,薛凌又道:“永乐公主那头,最好也暂时不要惊动。你且只管了了霍家事,旁的等我回来再做定夺。”
“也好,路上小心。”
“那我走了?”
“去吧”。江玉枫原是披了件外衫在身上,他在府里头除非必要场合,其余时间多是歇在自己屋里。静坐着不动,难免体寒,秋凉渐深,说着话,手指便跟着去扯了扯衫子衣襟,而后顺势放到了腿上。
弓匕回来之后,将薛凌的言行汇报的极细,那句“三年前江玉枫连手霍云昇追杀我,想来你在场”也一字不漏的传到了江玉枫耳朵里。
其实还能解释两句,但霍准临死的多舌,弓匕也没遗漏。他说,霍相临死前对薛家姑娘喊“江府小儿想砍你一条腿去都没许。”
江府小儿,指的自然是江玉枫。说与江玉枫听时,弓匕恐词不达意,就原封未动的重述了一遍,并没换个称呼。
江玉枫原以为至少得小半月后才会与薛凌相见,薛家姑娘从来咄咄逼人,他得提前打个腹稿,免得到时场面难看。不想弓匕退下不久,薛凌就从房梁上踩到面前。还一改这半年性情做派,突而举止有度。
反倒是他有了些许心悸,毕竟当年,他曾当真认为那截焦炭是薛弋寒的儿子。
然薛凌来回奔波,这会并没记起这回事,她只当江府办丧事,江玉枫装装样子,又叮嘱了一句:“江少爷,我在京中就剩这么两个人,若是都没了……”
“你且等等”。江玉枫打断话头,站起来走往桌前,抽出个暗格,从里面拿了张令牌递与薛凌道:“拿着路上用,虽是个鱼目,但千万宁城的人多,沿途也无人细查。”
薛凌接过来塞入怀里,摸了剑柄,起身从窗沿借力,仍是走了房梁。上去之后再看,江玉枫又坐回椅子上,拿着那卷书,恍如薛凌未曾来过。
不久前的婚事办的名动京城,这场丧事却极尽冷清。人在高处,将府内景色一览无余,她瞧见好些下人,连件素服都没换。直站到墙外,看见惨白色灯笼刺眼,才能真真切切的知道,江府里确实死了位主家。
她依然不悲天悯人,她知道是自个儿把那蠢狗给扯到了阎王面前,可她并不喜欢那蠢狗,死了就死了。
只是她站在那,难得想起了齐府的光景。
她想这桩婚事,还是给齐府的小姐求来的。她摸不清京中稀奇古怪的尊卑贵贱,只听说齐家……齐家的谁啊,被夫家退了婚,她就冲到了江府,非要江夫人上门提亲,只说国公名头听起来总要响亮些。
她明明就不喜欢齐世言那个狗东西。
她站在这,忽而伸手在身上乱七八糟摸了一圈,什么也没摸出来,她从来就没有带荷包的习惯。可齐府那晚年饭,齐家老太给了每位姑娘一枚精致岁币,上刻平安喜乐,说这一年都要带着,就能平安喜乐。
她当时一回到屋里,就撒手不知去向。
齐府的三小姐死了。
申屠易在驿亭已等了小半个时辰,霍云昇的人头一送进宫,进京的人虽困难,出京却变得分外容易,尤其是申屠易这种独身行马的。
魏塱只恐有人混到京中作乱,却巴不得京里头人去给霍云旸通风报信。他既怕霍云旸乱来,更怕霍云旸不来。
若霍云旸老老实实被人押解上京,朝中那么多霍家嫡系,兼霍云婉自罪,到最后众口一词应该饶了霍云旸性命,他这个当皇帝的,就算暗中将人弄死,传出去也不好听。
所以放几个人过去,让霍云旸知道霍云昇已死,甚至知道霍准死了也不要紧,反正他拿不出证据。只等宁城先闹出点什么动静,立即着人前去以抗旨不尊的名义就地格杀,那就很名正言顺。
故而进京官道已有大批马蹄生风,遇到的人皆避之不及。申屠易本是跑冬的,这三四年里头跟薛凌幼时一样,一年有得有十一个半月都在马背上过,御马比之薛凌不遑多让。
他又怕在路上多生事端,一路不要命的催马,飞快的赶到驿亭,扣了顶帽子在脸上佯作歇脚,马匹则拴在远些处饮水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