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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那老头跟魔怔了一般,一个劲儿的重复着捡洒参片,只喊着“平城没了”,恍惚是连薛凌都认不出来。
见她收手,那几人换了个眼神,当即拔腿就想走。才迈了个步子,薛凌头也不回的喝斥了一声:“尔敢!”
五爷思量薛凌多半是想有个好收场,他倒不是说此事善了,但无论如何,今天得脱了身才行,强硬要走,肯定是不能全走。故而听见薛凌出声,就赶紧对着那几人比了个手势,示意别动。又道:“不敢不敢,夫人先请。”
薛凌这才扶了一下老李头肩膀,喊了一声“李伯伯”,老李头迷惘的抬起头,又回神去拢参片,还是断断续续的念叨“平城没了……没了”,嗓音里已有哽咽。
那双手在薛凌眼前来回挥动,上头已经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薛凌吞了口口水,笑着去拍老李头肩膀,喊:“李伯伯,是我回来了啊。”
老李头便又抬起头来,迷惘瞧着。薛凌赶紧再喊了一声,宽慰道:“我回来啦。”
老李头一把扯着薛凌,眼角珠泪蜿蜒到了腮边,不可置信般问:“小少爷”?他要擦泪却不肯松手,只拼命拉着薛凌,语无伦次的喊:“小少爷……小少爷……平城没了。”
他说,平城没了。
他还以为这事已经过了,他简餐求饱,陋居求安,他在京中初见薛凌,也不过是廖作伤感了一句“宋将军他……”。
他怎么……他怎么一见血……一见血就活回去了。
薛凌将人扶起,看着院子里有给病人备置的椅子,便将老李头拖过去坐下。回到五爷身边,看着几人不做声,只是将平意亮着。
那躲闪开的几人又围作一团,战战兢兢看着薛凌。先前不查,此刻所有的诡异汇聚到一处,老东西喊这个夫人小少爷,再加之薛凌那一手功夫。纵不知前因后果,但几个人都恐薛凌要灭口。
五爷强撑着道:“夫人,人情留一线,今日多的是人瞧着哥几个进来,若是没一个人都出去,夫人十张嘴也说不清。不如……”
“不如放你们离去,你们保证不会与人透露半分,对吗”?薛凌笑着打断,道:“我不信鬼神,所以若是要说些不得好死的毒誓,不如大家都省省时间”。她有意无意的转了一下手腕,平意上的冷光跟着飞快在五爷脸上一闪而过。
他要开口再说些什么,薛凌却收了剑,没奈何道:“不过你说的也对,你们还没怎样,就吓的我家伯伯神智不清”。她扭头看了一眼老里头,那老头还在那椅子上念念有词,实在滑稽。
薛凌回过头来道:“我家伯伯菩萨心肠,我自然不好在他面前怎样。你们不就是想要钱么。刚好,如今我有的是钱。”
她环视了一圈几个人,道:“今日在场的几位,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我愿意各出千两银作答谢。”
“至于这位受伤的兄弟”,她指了指那还在流血的人,对着五爷夸赞道:“你拖的快,存善堂的伤药也好,必然不会留下什么遗症,我再多出五百两,权作药费。诸位看如何。”
薛凌说的倒是分外真诚,但有了先前刀剑伤人,那几人只是面面相觑,并未一口应承。尤其是五爷,虽尽力作了贪婪之相,仍能瞧出其半点不信薛凌所言。
薛凌又回头看了一眼老李头,见他仍好端端的坐着,才道:“诸位是怕我出尔反尔,还是怕这银子拿着烫手。不如这样,就让这位受伤的兄弟留在存善堂养着,我李伯伯在一日,我决计不敢耍花样。”
“这么大一笔银子,我也得回江府筹筹,就后天这个时辰,我与诸位在此不见不散,只管多找几个人瞧着走进来,怎样?”
“咱们银钱两讫之后,我就让李伯伯一家离开京中,如此的话,你们以后想继续为那位爷办事也可以,拿了银子远走高飞快活也不成问题。五爷刚才说的好,人情留一线,总不至于,非得逼着大家走绝路吧。”
“夫人说的对,五爷,咱们走啊”。那人挤眉弄眼,能不能拿着银子再说,既然这小妇人有心放人,肯定是先离开这破地方。
薛凌道:“诸位也知道,我来路不明,以前好多事,见不得光。这钱,肯定不会少了谁的。今日只管放心去就是,留下这位,自有存善堂好生照顾着。”
五爷似还有犹豫,却先应承道:“就依夫人说的办,人也不必留在这,您贴个伤药就行,兄弟几个自有去处,后天早上夫人可得来的早点。”
他将那人护了半个身子,也算有情有义,薛凌瞧着只觉得莫名可笑,道:“这是说的什么话,半个身子的出去给外头看见了,我那银子岂不是给不出去。五爷若不放心,再留个人也可,我这就回去筹钱,此处只有几个老弱妇孺,莫不成还怕了去?”
她忽而冷脸,抬了一下手腕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院子里人若是少了一个头发……”
话说到这份上,好像也再没什么纠缠的,且虽说那五爷有几分计较,令几人却是催着走,只管将那伤了的丢下。争执稍许,没能拗过五爷,多留了一个人陪着,五爷则带了两人走。
薛凌对着留下的人道:“屋子里该有伤药,只是我不常来,所以不知存于何处,你随意翻些吧,看中哪样取哪样,反正这铺子也不开了。”
那人一扫先前惶恐,对着薛凌道:“算你识相,可别动什么手脚,五爷出了这个门,那就不是你能够得着的。爷要是在这有个好歹,你这辈子也到头了。”
薛凌笑笑没答,迈步去扶老李头。这些蠢货,听到平城二字,都没问问是哪个平城。固然京中离平城甚远,边陲小镇,不与下人知。可这些人,是扛刀的啊。
明晚一过,霍家就完了,京中御林权易手。所以确实要后日不见不散,不见,怎么死?
这些人,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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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甘
后院绿栀几人早就扬着脖子在等,瞧见薛凌二人进来,立马欢喜的跳了起来。走近了才发现老李头脸色蜡黄,口中嗡鸣却说不出个整字,顿时吓的大哭,道:“李伯伯这是怎么了?”
薛凌道:“他歇在哪间屋子?去取些安神的药来,我先将人送到房里去。”
绿栀指了方位,抽噎道:“药都在前头柜子里……那些人……”,石头抢白道:“我去拿,你去打壶热水吧,李伯伯怕不是吓着了”。赵姨两口子只顾摇头叹气,齐府呆了大半辈子,这种欺男霸女的事儿,真是没遇见过。
薛凌未多与几人闲谈,她本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帮上什么忙。快步将老李头近乎扛着带进了屋里,将人安置在床上。又伸手摸了一下老李头心脉,好像暂时并无大的异样,适才放松稍许。
说起来,老李头的居室,她还从未进来过。这房间不大,陈设也简单,环绕着扫了一圈,就看了个干净。衣食用具都糙的很,老远看上去都能瞅出个凹凸不平。唯桌上一摞书看封皮就价值不菲,最下层还拿锦帕垫着,没有直接搁于桌面。
看不清是个什么名目,薛凌猜大概是医术,却没去一探究竟,老李头僵在床上,似受寒气般牙齿颤栗。薛凌附耳上去,拼拼凑凑,听得他念叨的仍是那几个字。
“平城没了。”
她知道平城没了,她只是不知道为何老李头这会才提起这事儿。平城,不是早就没了么?那座城就如同老李头的话一样,碎的不成样子。
薛凌捏了一下手腕,她不会照顾人,瞧见床上有被子,便扯了一角来,搭在老李头身上,想着能暖和点。再往门外瞟了一眼,不管是热水还是药,都还不见踪影。
她看着老李头,那手还捏着被子没放。顿了片刻,弯腰到老李头耳边道:“没事的,李伯伯,很快我就能拿回来。”
绿栀端着的盆撞到门上,水洒了一半,赵姨跟在后头,提着个茶壶说是薛凌上次给的参须还剩了些,让凑活着用用,前的参片都沾了土……捡来用别带了什么病症。≈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