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谣

第3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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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他们相知相许,结契成婚,不是没有过闹矛盾的时候,可那时候,胸膛里流淌的,仍旧是甜蜜的滋味。而从楚南浔死后,楚明姣搬离潮澜河开始,他在名为‘情感’的水里淌了又淌,逐渐尝到苦涩到难以自抑的情愫。

人是世间最敢爱敢恨的生灵。

他却不是。

柏舟不想再看楚明姣与苏韫玉并肩而立,四目相对的画面,他竭力克制,想垂下眼睫,可这具身体好像有自己的主张,倔强地不肯低头。多看一眼,一种名为嫉妒的莫名酸涩情绪就悄然顺着呼吸漫涨上来。

有时候,自己都感到讶异,作为无情无欲的神,他的情绪竟明显到这种程度——比凡间不加掩饰的寻常男子更为露骨。

还有三个月,神诞月就来临了。

再一次在心中告诫自己,像是忍耐到了一种限度,弦绷到最紧处,柏舟倏而抬眼,看向凌苏:“东南荒地里的五条灵脉划给宋家,你现在上去,将他们分开。”

东南荒地那一片,都是江承函的私产。

凌苏:“?”

另一边,问到正经问题,楚明姣跟着正色:“怎么面对——不管怎么面对,我与神主殿,早就势如水火了。”

她沉吟着说:“我想的是,招魂术之后,楚南浔短时间内肯定无法恢复到从前的状态,山海界对他,对你而言都太危险。经过这一回,我再回去,肯定会成为神殿的重点观察对象,身边不再适合待人,你们暂时留在凡界吧。”

“你一个人回去?”苏韫玉立马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不行,这太危险了。”

“我有什么危险。”楚明姣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深潭又没选中我。就算我和江承函闹翻,不当神后了,总还是楚家的二少主吧,放心,没人敢惹我的。”

“没人惹你,架不住你想去招惹别人。”苏韫玉头疼起来,全然将她看透:“回去后你会安分守己好好在楚家待着?不会联合其他少主,朋友去解决深潭的事?”

楚明姣不说话。

这是她必须寻求的突破,不解决深潭的问题,楚南浔和苏韫玉即使大难不死活了下来,余生也只能在凡界背井离乡过一辈子。出生在山海界的少年天骄,头上还是会永远悬着一柄利剑,他们经历过的悲剧,仍然会一遍遍在别人身上重演。

每个人都袖手旁观,这个问题永远无法解决。

“我跟你一起回。”苏韫玉耸了下肩:“你哥醒来,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横冲直撞摸回去的。还有,楚二,我再和你说一次,之后就算和神主殿对峙,这事也轮不着你出面,老实点躲在哥哥们后面。”

“先解决眼前的事吧。”楚明姣含糊将话题拨弄过去:“一堆烂摊子没收拾呢,一个个来,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说完,就见有人捏着鼻子一脸无语地走过来,见到他们,凌苏僵硬地扯了下嘴角,露出个比苦笑还难看的弧度:“……那什么,我就是来问你们一声。”

他卡住了,脑海中闪过无数种没事找事的借口。

还没等他蹦出字音来,柏舟就拨开榕树上垂下的缠绕藤蔓走了过来,苍绿的叶片顺势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他看向楚明姣,蹙眉说:“我们后面的队伍出事了,求救的信号打了好几个,和东南那边的状况一样,起了很大的山火。”

地煞终于朝祖脉里的他们出手了。

这是楚明姣的第一想法。

楚明姣当机立断:“去看看。”

出事的队伍离他们并不远,只隔了大概三四里的距离,因为有一座中途隆起的山包做遮掩,又是晚上,队伍一心朝东南赶路,少有人注意到。

他们很快赶了过去。

月色不知何时被流动的云层挡住,雾气开始在深山中弥漫,覆盖在每一道枝干与叶片上,像一双双含着讥笑的眼睛,无声地与他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那场不知道如何烧起来的山火吞噬了一切,什么痕迹也看不出,楚明姣绕着火走了几圈,摇头:“不是普通的火,水浇不灭,我预计,等里面的尸、体烧完,它会自己停下来。”

汀白和清风吓得牙关紧咬。

“这火不是普通火的话,烧几个死人再容易不过,我们赶路也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怎么还不停?”凌苏时刻谨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半吊子水平,离火远远的,用手捂着口鼻,被那股直钻胸腔的焦味熏得咳嗽。

这也是楚明姣疑惑的,她让其他人站远一点,特别是柏舟,自己上前,围着那团烧到半人高,绵延十几米的火焰转了转,片刻后,眼尖的发现有一处火烧得格外旺。

她停下脚步,定睛看过去,发现外边那层焰花后,蜷缩着一道扭曲的人影,人影外死死罩着一层灵罩,这才没被火焰波及。

但看样子,也撑不了太久。

他肯定知道情况,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楚明姣定了定神,伸手准备将人拽出来,却听身后一道清透嗓音罕见严厉地喝住了她:“别伸进去。”

她回头看柏舟。

“这地方蹊跷,只靠自身灵气恐怕难以阻挡火焰。”他的视线从她青葱似的手指上顿了顿,道:“用神异的灵宝。”

神异的灵宝?

楚明姣想到了圣蝶。

她其实没觉得自己不能扛住这火焰,那些人不可能是这火烧死的,火很显然只是毁尸灭迹的工具,但来自帝师的关心,她还是收下了。

心念一动,圣蝶之力荡开,覆盖在双手上,凝成一层淡蓝色的光膜。在场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双手稳稳伸进去,火焰感受到什么一样,陡然暴涨,要将那双手撕碎,却在察觉到圣蝶之力时避之不及地躲开。

臣服与恐惧的意味,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仍旧扑面而来。

她凝神,将人慢慢拖出来。

一边,顶着宋谓壳子的苏韫玉含笑看向帝师,道:“她从小这样,毛手毛脚惯了,不如帝师细心。”

“我们这一路,多亏帝师了。”

柏舟迎风而立,那些诉说着他们少时亲密,如今依旧亲密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往耳朵里钻,他沉默许久,指节向内稍拢,吐出一个不大友好,甚至可以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敌意的嗯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