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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意取出电脑和手绘板连好。
寒商的存在感太强,许知意尽可能集中注意力,工作了一会儿,心中反复斗争无数次,最后还是忍不住,悄悄偏了下头。
房间里大白天也得开灯,许知意搬来的第一天就爬到桌子上踮着脚换了盏新灯泡,没有灯罩,灯泡在天花板上雪亮地照着。
老旧的房间里,干净的床铺反射着灯光,白得耀眼,如同盛开的雪白花瓣。
比床铺更不和谐的,是坐在床边的人。
他低着头,睫毛蛾翅一般,在灯影下是深而重的两弯。
寒商这个人,就像放了整包料的特辣火鸡面,明知道吃下去就会辣得六神无主,消化道从上到下都像被散弹枪轰过一样,可还是很难抵抗住诱惑。
寒商没有抬头,忽然问:“你今晚住这边,还是回去?”
许知意偷看被逮住,有点心慌,卡顿了一秒。
“我想画到一两点,然后回寝室睡觉。”
虽然是春天,今年枫市的天气异样,寒流一波连着一波,没有回暖,这房子又潮又冷,不是睡觉的好地方。
“一两点?你打算半夜一两点,一个人骑车回学校?”
寒商的手指依旧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点着。
“那我等你,我们晚上一起走。”他说,“蹭你的饭,当然应该给你当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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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半球的九月,相当于国内的三月。
万物勃发,满城新抽的枝叶和绽放的花朵散发着新鲜的荷尔蒙,丝丝缕缕地渗进空气里,风变得轻而暖,在蓝天与烤热的大地之间波纹般荡漾着。
天热得出奇,路上的本地人早早换上了t恤短裤和人字拖,在阳光下晒着两条毛茸茸的腿,有人甚至光着脚,走在晒得滚烫的人行道上。
这学期有门大课,和许知意结组的四个人,一个马来西亚女孩,一个越南的男生,一个泰国男孩,外加一个澳洲本地上了年纪的社畜姐姐。
国籍之复杂,凑在一起开组会,宛如亚太经合组织峰会现场。
讨论到一半,许从心打电话过来,许知意躲到外面去接。
“知意,我想跟你说一下,免得你担心——我回家了。”
许知意沉默了片刻,“姐夫找到你了?”
“嗯,”许从心说,“我们昨天谈了一晚上,最后拿出了一个初步的解决方案……”
许从心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吁了口气,“……先试试看吧。”
婚姻就像一男一女合伙做生意,金钱和时间的投入都是各自的成本,能合作全靠谈判和博弈。
许知意光是这么听着,就自内而外地觉得累。
开完组会,许知意回家时,特地提前下了一站,从火车站慢慢走回去。
阳光无遮无拦,烘得人的心情也渐渐暖起来。
老宅外的前院有一大丛艳粉色的茶花,开了一整个冬天,已经盛到极处,这会儿掉了满地花朵,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矮墩墩的老大爷正在打扫——并不是寒商雇的园丁。
许知意跟他打了个招呼,又有个同样矮墩墩围着头巾的大娘从隔壁院子里探出头。
两人慈眉善目,像一对俄罗斯套娃变成了活人。
“你们是刚搬来的吗?是中国人吗?来这边读书?”
许知意停下跟他们聊了一会儿。
老夫妇是隔壁邻居,都是意大利人,父母是二战后欧洲的那批移民。
南欧人,比如希腊人和意大利人,和中国人在某些地方有点像,家族观念重,重视教育,而且也热爱买房子。隔壁的房子就是大爷的父母当初买的。
老爷子从小就在这条林荫路长大。
他用扫帚指指门前的路,“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有一辆小三轮自行车,就沿着这条路骑过来,骑过去,就像昨天一样。”
从小到大,就这么在同一条路上住了一辈子。
许知意扪心自问,觉得自己绝对做不到,会疯。
大娘捅捅老伴,“你忘了你要跟他们说什么了?”
大爷从往事的回忆中猛然拔出来,“对,我都忘了。”
他对许知意说,“我前几天看见,有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往你家院子里探头探脑,你们小心一点,这些年治安越来越不好了,说不定是小偷。”
许知意问:“是什么样的人?”
大爷有点不好意思,“看着好像……好像和你们一样是亚裔面孔,年龄也许二三十岁?不过我不太拿的准,也许说得不对。”
他们向来不太看得出亚洲人的年纪。
许知意一进门,放下包,就先去敲寒商房间的门。
才敲了两下,门就开了。
按最新的补充条例,往他的房间里乱看要花十块钱,许知意刻意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