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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个刚嫁人的小媳妇,被夫家疼爱滋润的如枝头的果子,又如同那珠圆碧润的玉石。
谁瞧了她,都能知道她过得好,她眼底里的光彩,如云的乌发,泛着柔光的指甲,每一处都是精心照料的,若是半点不顺心,都养不出这么好的一朵莲。
“此处可好玩?”沈蕴玉来时身上的飞鱼服都被雨水打湿了,江南的雨时时都要飘上一场,沈蕴玉从他办公的厢房走过来,走到石清莲用膳的桌旁,便被淋湿了。
那红色的曳撒一湿,便润出近黑色的模样来,沈蕴玉脱下外氅,交由校尉去烘干,自己只着中衣,先将石清莲从桌旁抱起来了。
他们一人吃饭也如此黏腻,时时刻刻都要挂在对方身上,分不开似的。
石清莲自己捧着碗,沈蕴玉抱着她,石清莲先吃的时候,沈蕴玉便与她讲了讲江南的事。
他习惯于与石清莲说这些,有些事情石清莲听不懂,但没关系,他都会一一的解释。
“江南这边不太好。”沈蕴玉道:“这里的官员,贪的太多了。”
其实贪污这件事,哪儿都有,大到花钱买官,暗箱操作,糊弄京察,小到疏通关系,走走门路。
大奉并不是真的会一网打尽,水至清则无鱼,一般的疏通关系,走门路,他都不会抓,只有涉及到花钱买官,或者涉及到人命这种大事,他才会管。
江南犯得就是这种大事。
“江南郡守在此已盘踞十来年了。”沈蕴玉道:“他手下的账,算都算不完。”
别的郡有的是没钱,有的是没路,但江南有钱又有路,所以很少有人能在江南这般腐蚀下坚持下来。
税收肯定是有问题的,除了税收,还有各种别的账本,贪污受贿已经是最轻的了。
“这江南郡守有一房美妾。”沈蕴玉的手轻柔的捋过石清莲的墨色发丝,声线平和的与她道出来几件血泪事:“美妾受宠,她的族弟便肆意妄为,强抢民女,殴打老翁,手里的人命攒了几条。”
“除了这个族弟以外,江南郡守的妻子也纵容族内人侵吞良田,鱼肉乡里,那些未曾被翻出来的事情更骇人。”
“小娇娇,你是想不到的,在一个村庄里,究竟能发生多少事,人心,又能被欲望养成什么样。”
“越是同一个地方的人,越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欺负,什么样的人不能欺负,所以那些可以被欺负的人,就过的越来越惨,惨到连骨血都找不到了。”
“而越是在此中得过好处、欺负过过别人的人,越不会收手,权力一字,自古以来就是浸润着血迹的。”
“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的权力。”
“小娇娇,你一定没见过,只为了犁几分地,占人一块田,就能抽出柴刀,杀人的样子。”
“如果再有一点权力,就可以强娶乡间的女子,亦或者是一些孤苦无依的寡妇。”
“越是向下,越是腌臜,你想象不到的,也见不到的事情,总会发生,离谱到让人匪夷所思。”
沈蕴玉细细的回想起他这一上午得来的所有卷宗,每一宗都是血案。
而守在江南郡内的千户所将这些事都整理成册后,却并没有妄动,他们现在发作,只能杀几个下面的小吏或者一些无用的枝丫,这样会惊动江南郡守,所以,沈蕴玉选择暗里收集证据。
一来是江南郡守确实势大,在江南内说得上是一手遮天,一来是江南还有个江南王,若是江南王也掺和进这些事情,就不是他们一个千户能办的了。
南康王的尊贵地位只次于顺德帝,不是顺德帝亲至,都不好动他,沈蕴玉来,也得小心几分。
沈蕴玉说到此事的时候,眉眼中都是一片冰冷的肃杀之意。
他是圣上的刀锋,在此时,他该出鞘了。
“那我们还要去拜访南康王吗?”石清莲也隐隐有些担忧起来了,她被养的肉肉圆圆的脸蛋皱起来,像是胖包子出了两道褶儿。
跟沈蕴玉待久了,沈蕴玉每每与她讲话后,她也会对朝政懂一些了,现在沈蕴玉要对江南郡守动手,难免不波及南康王。
如果只是跟一个江南郡守掰手腕还好,若是他们接下来要敌对南康王的话,那基本就要与整个江南为敌了。
若是沈蕴玉因为调查税收,折在这里,顺德帝便有了一个挥军南下的好理由了。
“要拜访的。”沈蕴玉道:“我们还要全然未察觉的,去拜访。”
他其实已经多年没见过南康王了,他也很想知道,当年在京城中领旨而去的南康王,现下变成了什么样子。
如果南康王未曾涉及到那些脏事,那他就还是南康王,但如果他如同江南郡守一般涉及到了那些花钱买官的脏事,顺德帝就能有理由直接弄死他了。
沈蕴玉思索间,从桌上拿起一块桂花糕,喂进石清莲的口里。
他们俩从京城走到江南,旁的都换了,唯独一个桂花糕不换,每每用过膳后,都要塞上一块来。
石清莲唇瓣粉嫩,把桂花糕含住后,半张脸也鼓起来了,模模糊糊的嘟囔了几句什么,沈蕴玉也没听清。
等她吃过了桂花糕后,才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她之前从沈蕴玉那里听到了关于南康王与南康王妃一肚子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听得她心潮澎湃,很想早早见见一位。
“过几日吧。”沈蕴玉抬眸看向窗外,看着江南蒙蒙的细雨,看着摇曳的花枝,看着他柔软的妻子,柔声道:“我要先将所有的案牍之事处理好,确切掌握了所有人的证据,才能去拜访那位老朋友。”
至于到底是把酒言欢还是刀剑相向,这就要看南康王了。
准确的说,是看南康王这十几年在江南,都做下过什么事。
原来还有那么多事情。
石清莲便没去想那么多,她转而端来一碗饭,又夹起了一块鲜美的鱼肉,送于沈蕴玉面前,道:“吃吧,吃完了,再去忙。”
沈蕴玉低头吻了吻她的脸,转而接过了筷子。
彼时正是初春。
他们用膳的时候,沈提灯正在诏狱里刑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