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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杨方圆出来,一看是她,立即转身就要走,王元莉一把把人拉住了,声泪俱下地说自己对不起他,希望他能原谅自己,又说自己现在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张柏年怎么作践她侮辱她。
最后还说,她是抱着寻死的心来找他的,如果杨方圆不愿意原谅她的话,她回头就跳长江,一了百了,让江水洗刷掉她的罪孽。
林亚伦说到这里,和爱立叹道:“爱立,她说跳江的时候,我都想着,杨方圆不会就被唬住了吧?你猜杨方圆说了什么?”
爱立回道:“肯定不会原谅她,杨方圆被下到宜县银矿,王元莉功不可没,后面又欺骗他的感情,骗取钱财。”杨方圆原本想报复她的,让张家人误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但估计后头不想与这种人继续纠缠,就收手了。
王元莉还误以为,他并不知道举报自己的人是她,认为杨方圆仍旧对自己有情。
爱立说着,给表哥端了一杯热茶,拿了一盒饼干出来。
林亚伦捧着茶杯暖了暖手,接着道:“是,杨方圆才不会管她跳不跳江,而是问她,他原谅她以后呢?她希望自己做什么?”
也不等爱立接话,林亚伦自己就说开来了,当时王元莉竟然吞吞吐吐地问杨方圆能不能接受她,她想和张柏年离婚。
把杨方圆气得眼睛都红了,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稳了情绪道:“绝对不可能,我现在站在这里和你说话,都觉得恶心,王元莉,你不要觉得你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谁举报的我,不是你吗?你害我顶着黑`五类的身份被人唾弃,被下到矿上来做苦工,你现在竟然有脸问我愿不愿意和你再续前缘?”
“你不怕我半夜睡醒,直接把你掐死吗?”
王元莉被吓得当场脸色就发白,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爱立听他说到这里,问道:“那后来怎么收尾的啊?”
林亚伦道:“杨方圆让她以后不要再来,他在这里动手打人,可没人给她做主。”
爱立道:“王元莉真是有胆子,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还敢去找苦主,杨方圆没有打人,都算是客气的了。”
林亚伦点头,“后头王元莉走了,我就去找大表哥了。”林亚伦没好意思说,其实当时杨方圆还用比较难听的话骂了王元莉,什么“破烂货”“恬不知耻”之类的。
把王元莉骂的当时就受不了,转身跑了。
爱立忙问道:“宋同志的事,我哥怎么说啊?”
“我和他提了几句,他说是他狭隘了,应该询问当事人的意见。这事,只要一个有突破,就好办。”
林亚伦吐槽完,就要走,爱立知道他一个人回去冷锅冷灶的,吃饭不方便,忙留人吃饭,下了面条,加了一点腊肉提鲜,又煎了俩个荷包蛋卧在面上,等吃完饭,送林亚伦去公交站,叮嘱他正月24号记得过来吃喜酒。
等把人送上车,她才撑着雨伞,慢慢往回走,许是下雪,外面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快到巷子口的时候,忽然听见隔壁巷子的拐弯处,传来一对男女的争吵。
女的声音很低,但是在这格外寂静的夜里,爱立还是大约听清楚,她说的是,“你要我怎么活?她把我们逮到了,我以后要怎么做人?”
许是情绪过于激动,“做人”俩个字又不觉提高了音量。
只听男的哄道:“小祖宗,你声音小点,别给人听见了,她看到就看到了,她不敢乱说的,回头我把她打发了,和你结婚,你不用担心,我们俩结婚是早晚的事。”
虽然男的声音,压的也很低,但是爱立也听出来了,似乎是张柏年的声音。
猜测估计是他送女方回单位宿舍,俩个人在路边就吵起来了。
爱立拿高了一点伞,朝那边看了一眼,刚好有半面围墙挡着,并没看见人。如果不是俩人说话,她从这边走过去,压根都不会注意到那个地方有人。
就听女的又压低了声音道:“那你快点,你……你总是不注意,万一我哪次怀……那个了怎么办?”
听到这里,爱立就没了兴趣,快两步走过去了。
她猜测,大概是王元莉今天在杨方圆这边受了刺激,回去以后还把丈夫和情人当场捉到了,然后现在张柏年哄着情人说,要和她结婚。
就是这女工不知道是谁,她一年不在厂里,也没发现张柏年和谁走得近。准备等明天上班了,问问序瑜,序瑜大概会知道。
桔子片(二更)……
同样受到刺激的还有杨方圆,骂走了王元莉以后,他浑浑噩噩睡了半天,他最近值得夜班,夜里下矿的时候,还在想着,要是再塌一次矿,把他埋在地下,也算是他的命了。
等第二天早上,从矿底下爬上来,看到新升起的太阳,照耀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习惯了黑夜的眼睛,被太阳光刺激得淌了一点眼泪。
杨方圆抬手用袖子抹掉,直接往生活区的宿舍走,没想到一到宿舍底下,就碰到了宋岩菲,正踌躇地望着面前的宿舍楼,面色有些纠结的样子。
杨方圆不知道她怎么过来了,但是他现在的心情,并不想理人,闷着头往宿舍楼里走,反倒是宋岩菲喊住了他,“你好,杨同志!”
杨方圆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声音有些沙哑地道:“找俊平吗?他住在前头的砖房子里。”
宋岩菲摇头,“不是,杨同志我是特地来找你的,谢谢你送我的雪花膏,我想想还是觉得过意不去,都说无功不受禄,我给你带了一点红薯。”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叠钱,一分的,一毛的面额,这一小叠,大概也没有一块钱,但是她递给了他。
早晨的阳光刺激得杨方圆的眼睛,又涌出了泪意,他缓缓伸手接了过来,哑声道:“宋同志,谢谢你跑这一趟,钱我收下来了,至于红薯,我这边不方便做饭,用不上,劳烦你再带回去。我们也算是朋友,以后你要是有事,可以来矿上找我。”
又补充了一句道:“我平时除了做工,也挺闲的。”
宋岩菲点点头,看他把钱收下,心里放松了一点,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拎着红薯告辞了。
杨方圆望着她的背影,眼角的眼泪,缓缓地滑了下来,淌过乌漆麻黑的脸颊,就像是在他黑峻峻的心口,划过了一道光亮。
他并不愿意收这一小叠钱,但是他知道,他不收的话,可能会伤害这姑娘的自尊,红薯却是万万不敢受的,可能是她自己的口粮,克扣了这么一小袋出来。自己要是收了,回头可能她就得饿肚子。
这发生在宿舍门前的一幕,拯救了一个濒临死亡的灵魂,他不再想着,哪天被压在矿底下,慢慢停了呼吸,而是回到宿舍,拿了衣服去浴室洗了一个干净的澡,再去食堂吃了一顿饱饭,然后去理发室,理了头,剃了许久未剃的胡须茬子。
理发室的镜子里,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干净的自己,一如四五年前,唯有眼角多了一点褶皱。
杨方圆回到宿舍睡了一个黑沉沉的觉,接连几天,他身上都焕发了勃勃的生机一样,沈俊平惊讶地发现,他忽然不再酗酒了,也开始注意自己的精神面貌了,十分高兴好友的转变,只以为是王元莉那次来,歪打正着把人刺激得恢复正常了。
当杨方圆提议他们再去溪水村附近的山上走走的时候,他稍微犹疑了一下就同意了。
溪水村正是小宋同志在的村。那天亚伦表弟和他剖析了下小宋同志的事后,他心里一直有些踌躇,想着是该去和小宋同志谈一下。
亚伦说,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姑娘,而小宋同志那边,可能还觉得他是嫌弃她哥哥坐牢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