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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华在信里没提的是,不仅是姜家,就是他家,他爸最近也催他快点定下来,担心家里出状况,他以后连媳妇都娶不到。
叶骁华却并不以为意,梗着脖子道:“你四十多岁都能结婚,我二十啷当岁,我急个什么?”
把王学成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盯着儿子的眼睛像要喷火一样,心里倒也明白,他这是没放下爱立,忍着脾气道:“我知道你还没放下,但是我们得向前看,现在的情况你看不明白吗?骁华,爸爸是为你好!”
这是王学成难得和儿子说的一次软话,但是叶骁华照旧不领情,冷声道:“现在更不能找对象,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真有那么个时候,人家要和我们划清界线,那不是在您老心上再撒把盐巴吗?您不得心疼死?岂不是又显得您儿子不孝?”
王学成再也忍不住,吼了一声:“滚!老子不想看见你!”
叶骁华耸耸肩,无所谓地骑着自行车出门,找朋友喝酒去了。
王学成气得抚着胸口,徐学凤过来劝道:“学成,你又不是不知道骁华的脾气,这事等等再说吧!就是有一件事,你知不知道?爱立的妈妈再婚了,男方是上次陪她一起上访的贺之桢?”
“什么?贺之桢?不是你表弟季海的领导吗?”
徐学凤点头,“是,这件事就是季海告诉我的,说女方是汉城的,问我认不认识。”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季海,总是在人情上动心思,我猜他这回是想动一动位置,想托我帮帮忙。”
王学成立即明白了妻子的意思,有些警惕地道:“不行,这事他要是有想法,让他自己出面,我们不能插手。”
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了些,放缓了声调和妻子解释道:“我们家原本就欠沈家很多人情,本来就还不清,再麻烦人家,真是说不过去。”
王学成没说的是,他瞧不上藏季海的作风,不愿意和他掺和太多。到底是妻子的表弟,王学成没好说得太露骨。
而且,骁华一直也看不上藏季海,又把沈家看得很重,要是知道,他家为藏季海和沈玉兰开口,怕是回头和学凤关系都要彻底闹僵。
徐学凤听了丈夫的话,面有愧色地道:“他是这么个意思,我就是和你提一句,你放心,我绝不会给你拖后腿。”她尚能分得清轻重,这些亲戚但凡托她办事,她都会先询问丈夫的意见,能帮的就搭个手,不能忙的,她是再不会多动一步。
王学成握着她的手,似有所感地道:“妻贤夫祸少啊!谢谢你,学凤!”
徐学凤不自在地推了他一下,心里的最后一点不痛快也消散掉。心里却忽然琢磨起来,被彭南之坑得被罢免的姜靳川,这次接连嫁出俩个姜家女儿,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收回点利息。
后面的两三个月,大家都围绕着大小双刺辊进行各种改制,给第一刺辊配上除尘刀小漏底分梳板,给第二刺辊加设一块分梳板两块分梳板,形成两三个落杂区。
大家将各种可能性,都往上面堆,等两块分梳板都提出来以后,沈爱立估摸着,关于大小双刺辊的改进,应该差不多可以结束。
果然在八月中旬,黎东生说大小双刺辊的改进告一段落,等青市棉纺厂试用以后,再考虑推广到全国去。
到八月底,天气已然十分炎热,沈爱立从车间到办公室,都热一身汗。李婧文见她过来,把手里的报纸递了过去,低声和她道:“爱立,你看,领导人接见海外回来的人了,说会‘以礼相待’呢!我家也有亲戚在海外,不知道会不会趁着这次回来。”
沈爱立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月前主席接见了国党的高级将领。
和婧文笑道:“现在不回,早晚也会回来的。”
正聊着,收发室给她送来两封信,沈爱立接过来一看,一封是樊铎匀的,一封是谢林森的,沈爱立看到信封上的名字,还有些奇怪,他几天前才收到了一封森哥的信,怎么这么快又寄来一封。
想到最近的国内外形势,心里忽然一颤,第一次先拆开了谢林森的信。
信很短,最高指示下面只有三四行字,“妹妹,我近期许要出任务,归期不定,特将一些近期用不到的东西寄给你,包裹随信后到,注意查收。祝我的妹妹永远顺心如意,心想事成!”
落款是“哥哥”。
沈爱立眼皮忽然狂跳,不同于以往,这次的信谢林森明显在称呼上动了点心思。仿佛他们真的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而且,他这几句话,总不免让人往不好的方向想,他定然是感知到,这次的任务可能有些凶险。去年他出任务半年,也没说把什么东西寄给她。
爱立心里涌上来一点不安。这段时间边境一直有摩擦,但是还没到去支援越国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这个时候还有支援巴国,难道森哥这次出任务是因为印巴战争?
信是一周前寄的,现在才到,他那边不知道有没有动身,立即起身去拍了一封电报,“哥哥,要好好地回来!等你来汉城看我!”
电报发出去,沈爱立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努力忍着,没有哭。她相信森哥这么能干,肯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好半晌,爱立才平复了心情,接着打开樊铎匀的信。
樊铎匀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他在海南的工作,预估十月左右可以结束,华南工业局那边也已经同意他调到汉城去,对接的单位是北省工业科学研究院。
沈爱立知道这个单位,离甜水巷子有些远,但是好歹每周见面是没问题的。
她自己预估,她差不多也能在十月底左右回汉城。她的三刺辊方案也差不多,黎主任的意思是,最近大小双刺辊的改进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集中小组的资源,以三刺辊方案为重点,争取早些试制出来。
现在已经在完善和改进的阶段,沈爱立预估半个月以后,就可以交由机械厂试制一台。
形势变换的这样快,沈爱立也有些归心似箭。
三天以后,爱立收到了谢林森寄来的包裹,主要是吃的,有鱼罐头肉罐头糖果饼干之类,好几块布料两双新的女士皮鞋,一个新的军用水壶一套新的军装和一双军鞋。还有一个小小的铁盒子,沈爱立打开一看,发现里头有一份存折,和叠放整齐的一些票证。
她万想不到,他会把存折也寄给她。
当晚就给樊铎匀写了一封信,“铎匀,收到森哥寄来的信和包裹,我心里很是震惊,他似乎将手头的钱票都寄给我了,他似乎知道这次的任务很危急,甚而做了最坏的准备……”
沈爱立写到这里,眼泪再也忍不住。忙放下了笔,拿手帕捂住了眼睛。
因为谢镜清的事,她对谢林森一直都保持着距离,也就是他和安少原打了一架后,她才改口喊他“森哥”,从头至尾,都是他一直在努力地向她靠近,给她关怀和温暖。
而她,并没有突破心理防备,向前迈进一步。
而如今,很可能他们就再也见不到,沈爱立忽然意识到军人这项职业的残酷,明知道这一去可能不回来,可还是需要义无反顾地往前冲,他们肩负的使命和责任,使得他们很难顾全小我,甚而连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
要是森哥这次不会回来,沈爱立觉得她心里怕是一辈子都难安。
这瞬间,她发现,谢家给她带来的除了烦扰以外,还有一个很好的哥哥。如果说谢镜清谢微兰是她人生的祸,那么谢林森就是命运补给她的福气。
等缓了情绪,又继续写信,“铎匀,我大概在十月底也能回汉城,期待我们下一次的见面。剩下的一两个月时间,希望我们都能顺利地完成手头的工作。”
落款是“盼望见到多云的爱立”。今天的信比较短,爱立手绘了大片的云朵,还画了一个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小人,手里正牵着一根线,线的那头连接着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