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全三册)

第一部 第九章 眉间心上无计相迴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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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斜时,有宫人来请小六,说俊帝想见他。

看到小六的腿有伤,宫人命侍者抬了肩舆,十七把小六放在肩舆上。

侍者抬着小六,十七跟随在旁,疾步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俊帝日常处理朝事的朝晖殿。侍者们把肩舆停在殿门外,宫人上前奏报。

等听到内侍命他们进去,十七抱起了小六,殿门旁的侍者想阻拦十七,颛顼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十七抱着小六直走了进去,幽深的殿堂内,正前方放着一张沉香榻,榻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容貌并不算老,约摸三十来岁,可乌髮中已经夹杂了不少白髮,难言的沧桑。

十七把小六轻轻地放下,叩拜行礼,「草民叶十七参见陛下。玟小六腿上有伤,不便行礼,请陛下恕罪。」

俊帝却好似什么都没听到,只是盯着小六。

在没有进殿前,小六一直很紧张,反常地沉默着。可此时,他反倒泰然自若,笑看着俊帝,任由俊帝打量。半晌后,俊帝对十七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

俊帝问小六:「谁伤的你?」

小六笑瞅了一眼颛顼,没有说话。颛顼躬身回道:「是我,他一再抗命想要逃跑,我下令小施惩戒。」

俊帝深深盯了一眼颛顼,问小六:「你还没用晚膳吧?」

「还没。」

俊帝对一旁的侍者吩咐:「一起。」

「是。」侍者退出去,传召晚膳。

就在朝晖殿的侧殿用膳,屋子不大,几人的食案放得很近。俊帝坐了主位,颛顼在他左下方,小六坐在他的右下方,和颛顼相对,十七坐在小六下方,方便照应小六。

按照一般人的想像,一国之君的晚膳应该很复杂,可俊帝的晚膳却十分简单,简单得就好似大荒内最普通的富贵之家。

俊帝吃的不多,也不饮酒,仪态端正,举止完美。颛顼和十七也是一食一饮、一举一动莫不优雅到赏心悦目,咀嚼、饮酒、举杯、搁碗,都没有一点声音,有着无懈可击的风姿。

整个侧殿内,只有小六不时地发出刺耳的声音,小六大吃大喝,仪态粗俗,吃的起兴,他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肉,吃的满嘴汤汁。

吃完后,小六的双手在衣服上蹭,侍者跪在小六身侧,双手捧着莲花形状的玉盏,里面是漂浮着花瓣的水。小六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困惑地看着侍者手中的玉盏,突然他好像明白了,赶紧端过莲花玉盏,咕咚咕咚地把凈手的水喝了,侍者惊骇地瞪大了眼睛,小六衝他笑,把玉盏塞回给他,「谢谢啊!」

幸亏这些侍者都是服侍俊帝的宫人,早养成了谨慎沉默地性子,惊异只是一瞬,立即恢復正常,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依旧恭敬地服侍着小六。只是下次端上什么东西前,一定会小声地报上用途。

颛顼也不知道是被小六的声音烦着了,还是吃饱了,他搁下筷子,一边饮酒,一边不时看一眼小六,俊帝却自始至终没有对小六的任何行为做出反应。

小六吃完了肉,还不肯放弃骨头,如平时一般,用力吮吸着骨髓,发出滋滋的声音,可平日里,大伙一边说话一边吃饭,都发出声音,也不奇怪,此时在君王的殿内,侍者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小六吮吸骨髓的声音简直像雷鸣一般。

侍者们僵硬地站着,连动都不敢动,心随着小六的吮吸声狂跳。十七倒是镇静,面无表情,慢条斯理地用饭,颛顼却厌恶地蹙眉。

俊帝终于看向了小六,小六也终于察觉到殿内的气氛很诡异。他含着骨头,用眼珠子来回看了一圈,讪讪地把骨头呸一口吐了出来,一个侍者眼明手快,用手接住了。

小六赔着笑,给俊帝作揖,「我是乡下人,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也不懂规矩,陛下勿要责怪。」

俊帝凝视着小六,好一会儿后问:「你往日里都喜欢吃什么?」

「我啊,什么都喜欢吃,正菜最喜欢吃烤羊肉。」

「零食呢?」

「鸭脖子、鸡爪子……」小六吞了口口水,「还有鹅掌。」

「都喜欢什么味道?我让御厨做给你,还来得及睡前听着故事吃一些。」

小六沉默了,只是看着俊帝。

颛顼眼中疑云顿起,手轻轻地颤着,酒水泼洒了一身,他都没有察觉,只是盯着小六看。

小六忽而一笑,「什么味道都成,乡下人不挑。」

俊帝对身后的侍者吩咐:「每种味道都做一份。」

小六扭头对十七说:「我吃饱了,想回去休息了。」

十七对俊帝行礼,俊帝道:「你送小六回去。」

十七抱起小六,走出了殿门。颛顼不自禁地站起,盯着小六,知道小六的身影消失,他猛地转身,急切地问俊帝:「师父,他是谁?」

俊帝问他:「你以为他是谁?」

「师父要我去把他带回来时,曾说过也许他是故人之子,我本来也以为他是那五个造反的罪王的儿子,听说中容的一个妃子善于用毒,还企图毒害过师父,小六也恰好善于用毒。我以为……可、可师父,你刚才说他可以睡前边听故事边吃零食,小夭、小夭……」颛顼又是紧张兴奋,又是恐惧害怕,声音颤抖得变了调,几乎说不下去,「妹妹小时候就喜欢边听姑姑讲故事,边吃零食。为了晚上能吃零食,晚饭都不肯好好吃,姑姑训斥她,她还顶嘴说爹爹就允许她吃零食。」

相比颛顼的失态,俊帝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看不破他的幻形术,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颛顼跪坐在俊帝面前,獃獃愣愣,半晌后,才说:「师父肯定也很怀疑吧?」

俊帝没有说话,颛顼猛地跳了起来,向外衝去,「我去问她,我要问问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不肯认我。」

「站住!」

俊帝冷漠的声音让颛顼停住了步子,颛顼不解地回头,「难道师父不想知道吗?小夭是您的女儿啊!」

俊帝的右手摸着左手小指上的白骨指环,缓慢地转着圈,「他是谁,不是由我们判定,而是由他自己决定。」

颛顼不解,却知道师父从不说废话,他只能跪坐下,静静聆听。

「这世间的伤害不仅仅会以恶之名,很多的伤害都是以爱之名。你想知道他是谁,我也想知道。但不要去迫问他,给他时间,让他自己告诉我们。」

颛顼摇头,「我不明白为什么……」

俊帝站了起来,走出宫殿,「你会明白。」

颛顼獃獃地坐了良久,才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犹如喝醉了一般,走回了华音殿。

小六和十七背靠着廊柱,坐在龙鬚席上乘凉。十七腿上放着一个水晶盘子,里面放着山竹、荔枝、枇杷、龙眼……各色各样的水果。十七剥开一个龙眼,递给小六,小六说:「不要。」

十七放进自己嘴里,又剥开一个山竹,分了一半给小六,小六一瓣瓣吃着。

看到颛顼,十七礼貌地直起身子,颌首为礼,小六却躺着没动,只是大大咧咧地笑着挥挥手。

颛顼走了过去,坐在他们对面。

和小六相识以来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地在脑海里回放。

他下令对她动用了酷刑,让她的双手骨肉分离,本算结下了大仇,可她以身护他,拚死相救。他却怀疑相救是为了施恩,只是一个阴谋的开始。

被九命相柳追杀时,装白狐尾巴的玉香囊碎裂,可白狐尾巴没有丢失,反而在他怀里。

他被防风氏一箭洞穿胸口,他以利用之心叫了她来,甚至决定必要时,用箭洞穿她的胸口,以他伤染她伤,让她也血流不止,诱迫涂山璟去找防风意映拿止血药,他好派人趁机夺取。可她毫不犹豫地赶去找涂山璟,为他盗取冰晶。

她给他下蛊,虽然她说只是疼痛,不会有其他危害,可他从没有相信过。她找各种借口,迟迟不肯解除蛊,他认为她必有所图谋,想用蛊要挟他。她留言给坞呈蛊已解,纵使之后,很久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可他依旧不相信她真的解了蛊。

因为师父要见她,他以为她是罪王之子,接近他是想利用他的身份,挟恩作乱,他痛下毒手,她却只是看着他笑,那笑中分明没有责怪,反而是欣慰,竟然欣慰着他的冷酷。

还有那一次又一次的雪夜对饮……

一桩桩、一件件想来,一切早摆在他眼前,可他那一颗冷酷多疑的心,竟然视而不见。

颛顼看着小六的双腿,裹着接骨木,又缠了一圈白缎,看上去十分笨拙。

颛顼的手伸向小六的腿,十七以为他又要伤害小六,出手如风,以指为剑,刺向他。十七本以为会逼退颛顼,可没想到颛顼根本没有闪避,指风刺中他的手臂,鲜血流下。

颛顼的手搭在小六的腿上,轻声问:「疼吗?」

小六扭过了头,闭着眼睛,「不疼。」

颛顼有千言万语翻涌在胸腹间,挤得他好像就要炸裂,可是他不敢张口。三百多年了,他已经不再是凤凰树下,推秋韆的男孩。父母双亡、流落异乡、寄人篱下,他戴着面具太久,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真心地喜悦,真心地悲伤。他学会了用权谋操纵人心,却忘记了该如何平实地接近人心;他学会了用各种手段达到目的,却忘记了该如何真实地述说心意。

颛顼站了起来,对十七说:「好好照顾她。」

颛顼走出了殿门,在夜色中漫无目的地走着。承恩宫里花木繁盛,奇花异木比比皆是,晚来风急,吹得花落如雪,清香阵阵,可这海之角的异乡没有火红的凤凰花,花开时绚烂如朝霞,花落时犹如烈焰飞舞。

十七看到小六一直闭着眼睛。听到颛顼的脚步声远去,小六的眼角有泪珠一颗颗滚落。

十七把小六揽进怀里。

小六的脸埋在他肩头,泪落如雨。

三百多年了,她已经不是凤凰树下,秋韆架上的小姑娘。

她曾在深山里流浪,像野兽一样茹毛饮血;她曾被关在笼子里,犹如猫狗一般被饲养;她被人追杀过,她也杀了无数人。她的生命就是谎言、鲜血、死亡,所有人都在欺骗,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站在众人面前。

一直到深夜,小六和十七休息时,颛顼都没有回来。

第二日清晨,小六起来时,颛顼已经离开。

傍晚时,颛顼回到华音殿。

小六依旧是老样子,嬉皮笑脸,和颛顼挥手打招呼。

颛顼除了冷着脸,没有一丝笑容,对小六很冷淡以外,别的都正常。

颛顼对十七说:「白日里如果闷,就让婢女带你去漪清园,园子里有宽可划船的河,也有才没脚面的小溪,奇花异草、飞禽走兽都有,是个解闷的好去处。」

十七说:「好。」

颛顼说:「不要席地而坐。」

十七看了小六一眼,回道:「知道了。」

颛顼不再多言,回了自己的屋子,晚饭也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吃的。

医师说小六的腿最快一个月好,可实际上十来天,小六已经可以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了。

医师非常惊讶于小六的康復速度,叮嘱小六,「腿长好前,要多静养,现在腿长好了,就要尽量多运动,慢慢地,就会正常行走了。」

小六很听医师的话,经常拄着拐杖走来走去。

俊帝并不经常召见小六,三四日才见一次,每次见面话也非常少,「可喜欢饮酒?」「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花草?」「喜欢……」

可是在华音殿内,他的旨意无处不在,只要小六说过喜欢的,必定会出现。有一次俊帝问小六「最喜欢什么」,小六无耻地回答「最喜欢钱,最好每天能躺在钱山上打滚」。第二日,小六起来时,就看到庭院内有一座钱山,不是珠宝,也不是玉石,就是实打实一枚枚的钱,堆积得像山一样高。

看到这座闪亮闪亮的钱山,小六黑着脸。已经十来日没有露过笑意的颛顼大笑了出来,向来寡言少语的十七也忍不住笑了,对小六诚恳地说:「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

听到颛顼的笑声,小六扔掉拐杖,扑倒在钱山上,打了几个滚。

十七笑问:「开心吗?」

「硌得肉疼。」小六躺在钱山上,嘴硬地说,「不过我至少知道在钱山上打滚是什么滋味了。」

颛顼和十七都笑。

婢女们进进出出,总要绕着钱山走。小六和十七在院子里纳凉时,不管往哪个角度看,都会看到无数的钱一闪一闪。

某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小六好不容易有一点雅兴,想看看月亮,推开窗户,只见一座钱山巍峨闪亮地伫立着。

在这座钱山面前,不管是美景,还是美人,都黯然失色。

小六实在受不了了,对侍者说:「把钱山移走。」

侍者恭敬地回道:「这是陛下的旨意,公子想要把钱山移走,要去求陛下准许。」

下一次,俊帝召见小六时,小六第一次主动和俊帝说了话:「我不喜欢钱山了。」

俊帝面无表情,微微地点了下头,只有和他很熟悉亲近的颛顼才能看出俊帝眼中闪过的笑意。

从那之后,每次俊帝问小六的喜好,小六再不敢胡说八道,尽量如实地回答。要不然把不喜欢的东西天天放在眼前手边,真的很遭罪。

小六的腿渐渐地好了,不再需要双拐,拄着一根拐杖,稍微借点力就可以,甚至可以扔掉拐杖,慢慢地走一小段路。

小六是个关不住的性子,腿刚利落了一些,立即不满足于只在华音殿内行走。

她喜欢太阳快落山时,拄着拐杖,在阳光下走,直到走出一身汗,她才会停下。

十七会慢慢地跟在她身旁。

小六继续她的絮叨:「男人们都喜欢美人无汗,可实际上无汗的美人最好不要娶。生活总会充满乱七八糟的事情,免不了气闷心烦,不愉快全都堵在了身体里。如果在明媚的阳光下,好好地快走一圈,美美地出上一通汗,那些堵在身体里的不愉快就都随着汗水发泄出来。身体通畅的女人才会心胸开阔,不会斤斤计较。就比如说我,我最近很心烦,可这么走了一通,心情就好了很多。

十七瞅了小六一眼,微笑着不说话。

忽而间,有鸟鸣从空中传来,一隻玄鸟俯衝而下,落在小六身旁,身子前倾,头往下低,好像在给小六行礼,又好像邀请小六摸他的头。

小六一步步后退,拐杖掉落,人走的歪歪扭扭。

十七想去扶她,俊帝和颛顼走过来,俊帝举起手,一股巨大的力把十七阻拦住。十七看出玄鸟并不想伤害小六,遂没有反抗,静静地看着。」

玄鸟看小六不理它,困惑地歪歪脑袋,一步步地往前走,追着小六过去。

小六越退越快,它也越走越快。小六跌倒在地上,玄鸟却以为小六是和它玩,欢快地叫了一声,收拢翅膀,躺在地上打滚。打了几个滚后,它又伸长脖子,探着脑袋,凑到小六身边。

小六盯着它,不肯碰它。玄鸟似乎伤心了,悲伤地呜呜着,把头凑到小六手边,一下下地拱着她,一副小六不安抚它,它就要没完没了的样子。小六终于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

玄鸟扑闪着翅膀,引颈高歌,洋溢的欢乐让旁观者都动容。

小六扶着玄鸟的身子,站了起来:「你这傢伙,怎么吃得这么肥?」说完,一抬头才看见俊帝和颛顼。

小六干笑,指着玄鸟说:「这隻肥鸟和我很投缘,估计是个母的。」

俊帝说:「这隻玄鸟是我为我的大女儿小夭选的坐骑,它还是颗蛋时,小夭就日日抱着它睡觉,它孵出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也是小夭,小夭给他起名叫圆圆,天天问着几时才能骑着圆圆飞到天空。我总是回答『等你们长大』圆圆早已长大,小夭却至今未回来。」

小六作揖赔罪,「草民不知道这是王姬的坐骑,刚才多有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俊帝盯了小六一瞬,一言未发地和颛顼离开了。

小六看他们走远了,扶着十七的胳膊坐到了石头上。玄鸟也凑了过来,小六拍开她,「别烦我,自己玩去。」

玄鸟圆圆委屈地在小六手边蹭了蹭,展翅飞走了。

小六休息了一会儿,对十七笑道:「回去吧。」

十七把拐杖递给她,陪着小六回到华音殿。

小六可以扔掉拐杖,慢慢地走了。

她喜欢从华音殿走到漪清园,却从不进园子,只在园子外的树荫下休息一会儿,再从园子慢慢地走回华音殿。

一日,天气十分炎热,十七陪着小六走到漪清园,小六满头都是汗,脸颊也被晒得红通通的。

坐在树荫下休息时,小六喝了口水,嘆道:「这时若有个冰镇过的小玉瓜吃就好了。」

十七站了起来,「我看到婢女在冰里浸了一些瓜果,我去拿一个小玉瓜来。」

小六笑道:「随口一说」而已,待会儿回去再吃吧。

「我来回不过一会儿,很快的。」十七飞快地走了。

小六把水壶放到一旁,等着吃小玉瓜。

小六想起了小时候,很喜欢玩水,天热时常常泡在水里不肯出来。娘为了哄着她出来,总会端着一盘小玉瓜,在岸上走来走去,边走边吃,表明你再不出来,娘可就全吃完了。她会赶紧爬上岸,跑到娘身边,张大嘴,等着娘喂她。

一群人走向园子,小六神思不属,随意扫了一眼,看并没有自己认识的人,依旧不在意地坐着。

当中的一个美丽少女衝过来,怒气冲冲地瞪着小六,「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小六这才仔细地看少女,五官并不熟悉,可又似曾相识,再看她的衣着打扮,小夭知道了她是谁。

原来。阿念的真容竟如此美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小六微笑道:「我,我,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阿念气的脑袋疼,「这里是我家!你个贱民,当然不能在这里!来人,把他抓起来!」

海棠和另一个侍女各拽着小六的一条胳膊,把小六提溜了起来。

阿念也不去游园子了,急匆匆地返回。

小六被两个侍女抓着,她懒得使力,索性由着她们把她架着走。

进了阿念居住的含章殿,阿念摆出一副官员提审犯人的样子,喝问小六:「说,你知不知错?」

小六不惊不惧,笑嘻嘻地打量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