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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葭现在吃的这个番茄也是她从海外运来的,番茄现在还不流行,价格也贵,都得从外头运输进来,但徐家一直没缺过。
霍姨对阿爹心存感激,对她跟阿琅也极好。
每次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家送过来。
不过云葭忽然提起霍姨,却是因为霍姨前世对阿爹的情愫,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霍姨竟然爱慕阿爹,其实这并不奇怪,阿爹救过她的命,为人又正直,长得也不错,霍姨会看上阿爹并不奇怪。只不过她阿爹的那点心思……不知道是不是还放在她生母那边?
云葭其实并不希望他还记挂着她生母。
若是可以的话,她是真的希望阿爹能跟霍姨在一起,前世霍姨为了阿爹终身未嫁,连个孩子都没留下,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和阿琅,甚至在阿爹死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阿爹与她生母分开之后就孑然一身,这么多年冷冷清清的连个能陪伴说话的人都没有,这辈子她希望阿爹好好活着,活得长久,身边也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
只不过感情一事,旁人是不好插手的。
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论感情的时候,还有更重要更紧要的事等着他们去做呢。
云葭没有立刻开口。
看阿爹和阿琅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这两日没怎么吃好,她也慢慢吃着碗里的东西,偶尔拿着公筷给他们夹点吃的。
她吃了一碗番茄馎饦,又吃了几颗爽口的腊花梅球儿便吃不大下了,她放下手里的银箸,拿起一旁的帕子抿唇。
父子俩倒是吃了个底朝天。
云葭并没催促,她就静静坐在一边看他们吃饭,只有失去过才知道能够这样看着家人吃饭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直到父子俩把最后一点东西都吃完才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徐琅和徐冲身上都有军人的习性,不浪费一点东西,再难吃也会吃完,在这一点上,云葭却是远远不如他们的。
看阿爹又给自己倒了碗茶大口喝着。
云葭的饮食偏甜,徐冲还是吃不惯,等茶水入口倒是缓了不少。
云葭问他:“还要吗?”
“不用。”徐父摆手,他心里压着的一桩大事已经解决,正心情舒畅,放下手里的茶碗就冲着云葭朗声笑道,“乖囡你好好休息,我和你弟弟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
他还想出去跟儿子商量下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报复裴家,敢跟他徐冲的女儿退婚,他岂能轻易放过他们?
让罗妈妈去还庚帖只是他的第一步。
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徐琅刚才收到父亲的眼神指示,自然知道要去做什么,他心里激动,勉强压抑自己的心情跟着说了句:“阿姐好好休息,我回头给你买好吃的回来!”
父子俩说着就要起来,却被云葭阻拦:“你们先坐,我还有话要与你们说。”
以为她还有事交待,父子俩忙又坐了回去,等云葭开口。
云葭给两人各倒了一碗茶,然后看着徐父问:“我昏迷前曾嘱咐阿爹去宫里跟陛下请罪,阿爹可曾去了?”
她心里是知道的,上辈子父亲就没进宫,起初是因为她昏迷的缘故,后来又因为跟裴家闹了起来,阵仗太大,最后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宫里都惊动了。
直到裴有卿回来。
可那时已然晚了。
陛下当时什么都没说,事后却连拿了数个理由发作了父亲,先后褫夺了父亲的虎符、官职以及诚国公的爵位,最后还把父亲赶到了御马监。
御马监是由宦官统治的二十四监中的其中一监,主要是职掌御马,养马、驯马以及统领由御马监组成的禁军。
父亲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宦官,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去的当日就跟那边的掌事太监闹起了矛盾,偏偏不巧,那御马监的掌事太监跟陛下身边的冯大伴交好,通过冯大伴的嘴,事情立刻传到了天子的耳中,彼时天子本就不满父亲,因为这件事更是再次震怒,又把父亲赶到了五城兵马指挥司当了一个最低贱的城门吏。
云葭端坐在椅子上,她面上神情平淡冷静,可那双无人看到放在膝盖上的手却紧紧攥着手心下的衣料。
“……还没。”
徐父面露尴尬,手放在脑后抓了抓。
他本来是想去的,但裴家突然要退婚,紧跟着云葭就晕倒了,他心里着急,哪还想得到别的?何况陛下也一直没派人来传话,他也就当作没事了。余光瞥见云葭蹙眉,知道她这是在担心,徐父忙说:“你放心,为父明日就去见陛下,给他磕头认错!”
又安慰云葭:“乖囡别怕,为父跟陛下从小一起长大,陛下决计不会听那些小人的话。”
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也不觉得陛下真的会惩戒他,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怎么可能全部按照吩咐来?何况他最终还是打赢了胜仗,虽然这次的确惊险了一些,差点出事,但想必陛下还是会挂念旧情和他的功劳。
上辈子到事情发生之后,父亲才真的相信陛下是真的动了怒,因此此刻见父亲这般想法,云葭也不觉得奇怪,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她开口让父亲去请罪,恐怕父亲连宫里都不会去。
无声叹了口气。
云葭开口问他:“父亲觉得裴家这次为什么急着跟我们撇清干系?”
徐父一愣,回过神后想也没想就沉着一张脸不悦道:“那能因为什么?当然因为他们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眼见这次弹劾我的人多了,生怕连累他们,当然急吼吼要跟我们撇清干系了!”他说起裴家就一肚子的气,“当初求着要你嫁过去的也是他们,现在倒好,也亏得提早看清了这家人的真面目,不然还不知道你以后嫁过去得吃多少苦受多少委屈。”
只要想到自己的乖囡有可能被陈氏欺负,徐父心里就一肚子火。
云葭看身边父亲怒气冲冲的模样,不禁想起上辈子自己吃的那些苦,也想起阿爹在知道她吃的那些苦时是多么自责多么难过,那么骄傲一个人,从来就没跟谁低过头,却在她的面前弓起脊背低了头。
那天他走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苍老了十多岁。
那个意气风发、桀骜不驯了几十年的男人第一次生出懊悔的心情,他懊悔自己落到这样的地步害得女儿在婆家吃尽苦头,而他却连改变现状的本事都没有。
再后来阿爹为了她去讨好那些他以前看不上的人。
云葭记起有次她出门竟然看到阿爹给人牵着马,她的阿爹为了她,为了想让她过得好一些,被他们当做狗一样使唤,为得就是想换来一些晋升的机会,好让陈氏忌惮不敢再这么欺负她……指甲紧紧掐着手心里的皮肉,疼得她都快要叫出声了,最后还是被她强忍着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