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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英道长却双手齐出,压在他肩上。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紧要关头,动则自损三焦,急不得。”
他能听到一门之隔,自己那些弟子在外面厮杀,甚至受伤痛呼的声音,但这时候,越是动不得,镇静下去,才有一线挽回的余地。
透过枯朽的门缝,彩衣飘起,荒头太公再度一斧劈下,秋石长剑坠落,右臂像没了骨头一样,鲜血从指缝里撒了一地。
我的朋友……在我面前……岂能死……
关洛阳缓慢沉重的眨了下眼,青铜色的光晕从脸颊两侧爬升,虬结于额头。
热意在身体里来回的冲荡着,压入骨骼的最深处,汞血银髓,血液的奔流变得纯净。
发为血之梢,他的短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发丝之间,都虬转着热意。
九英眉毛微颤,感觉自己手底下碰着的像是一尊数千斤的、快要炸响的大将军火炮。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
有歌声传来,乐器奏响,木鱼敲动,曲韵悠扬高博,婉转绵长。
数十个人的嗓音,合唱着这一曲,甫一听来,只使人觉得是大山古寺,深深庭院里面回荡的歌谣。
再细一听,才会觉得是咒语,是佛经,是真言。
“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
屋子外的人,比屋子里的人更早听到这个声音。
稀稀疏疏长着杂草的街道上,一列四十八个僧人,全着灰衣。
老的看起来都快六七十,年轻的也至少三四十,一起敲着木鱼,奏着曲,唱着咒,向这边靠近。
“那烂陀寺的人?!”
众多九尺巨人的动作,变得迟缓,像是他们的肢体关节,忽然僵硬了起来,转身、挥臂的动作,变得像是故意在做慢动作。
本来已经没有幸免之力的一些士兵,得以从他们的盾牌之下逃走。
花弥声色俱厉,扬叱道:“木伽,你们四十八僧,只要出了那烂陀寺,少的减寿五六年,多的减寿十几年,当年你们都知道明哲保身,今日出来送死吗?!!”
“南无阿弥陀佛!”
木伽方丈脸色发青,紫唇白须,双掌合十,迟缓的应道,“故友以阖寺救命之恩相请,老衲等人,为还恩情,不得不来。”
花弥惊疑道:“不可能,有谁称得上是对那烂陀寺全寺上下都有救命之恩?”
木伽方丈不再回应,口中唱起咒语来。
数日之前的夜里,他正在方丈室之中,唱着同一篇咒语的时候,看见窗外有人影晃动。
除了月光,多了一道灯光。
有道人在窗外笑道:“方丈大师,可还记得三年前,贫道游览贵寺,在井中发现贵寺地脉之变,全寺高僧阅览邪咒多年,皆有入魔之险?”
“九鹤居士提点老衲,全寺僧人,才能及时醒悟,老衲岂会忘却。”
彼时的木伽大师笑道,“居士星夜来访,何不进来一会?”
“不必了,贫道回魂人间,只有一事相求……”
那是即将永辞人间的鬼,向满脸惊容的高僧,提出了恳请。
于是,四十八僧人出了那烂陀寺,日走夜走,沿着河流来到了成阴府的边界,顺着炮声,踏入了这里。
木伽方丈缅怀悲悯,高唱一声。
“南无,阿弥陀佛——”
出战,入战
南洋这个地方,因为气候原因,植物、动物、各类蛇虫,品类之繁盛,生长之野蛮,堪称方圆万里首屈一指的宝地。
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正是因为资源种类太丰富,不需要考虑太多细致、规范的利用,故而这个地方发展出来的法术也非常繁杂,很多都带着原始、野蛮、血腥的意味。
他们不像道佛正宗一样,先经过十年八年的苦读,研究了解其中的道理,再练就法力。而是直接从大自然中攫取一些特殊的草药、毒虫,作为法术的入门。
这样的做法,十个有六个会把自己害死,剩下的就算成功踏入了这道门槛,也会因为自身的无知遇到许多弊端,陷入痛苦之中。
常年忍受苦痛折磨的人,性情难免偏激,对外物的欲望更高,很容易就会走上害人的道路。
如果有外地人到南洋来打听一些关于法术的故事,最常听到的,往往就是这类人的故事。诸如某些荒村里,有身上带病或残疾的人物,性情孤僻,只要收取钱财或女色等,就帮着养鬼下咒,扎娃娃,拜草人,伤身害命。
这些只懂得一点小法术的术士,虽然本领低微,甚至有的人时灵时不灵的,但他们的数量,却几乎是正道法师的数十倍,在百姓之间,他们的影响也从来不可小觑。
那烂陀寺秉承佛法慈悲之意,想要扭转这种风俗,挽回这些误入歧途的术士,削减他们的痛苦,引导他们归入良善正途。
于是从三代以前,这些和尚便收集民间的零散法门,苦心研讨,对任何南洋当地流传的法术脉络,都有一定的了解,甚至于有克制的思路。
只不过,由于邪咒研究太多,与他们本身佛门修法自有冲突,这四十八僧若常居那烂陀寺,借佛光香火熏陶,倒还罢了,一旦离寺远行,很容易遭受反噬,轻则病疾暗生,重则当场衰老。
那些走入歧途的术士、毒咒缠身的苦主,只有主动到那烂陀寺去参拜求救,数代以来,都是这样的规矩。
寺里的高僧倾巢而出,这恐怕还是第一回 。
花弥自然不能理解,有人只在被围杀的时候,见了一面,就隐约猜出那些九尺巨人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