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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这一斧头下去并未将薛延砍死,他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声,让人群中再次爆发出欢呼。
那刽子手冷笑一声,又重重地落下一斧,薛延被砍为两段,上半身滚落至沙地,手指下意识地颤动,口中还能低低地惨叫着,直至彻底没了气息。
那高高溅起的血液噗嗤一声洒到了薛成益的脸上,他紧闭着双眼,滑下一滴浑浊的泪。
刽子手又如法炮制地腰斩薛成益,他上半身同薛延一样,仰倒在沙地之上,口中却紧咬牙关,倔强地不肯发出一声惨叫。
他双目瞠大,至死也不肯闭上。
刑台后秉笔太监孙兴安吊着尖锐的嗓音道:“来人呐,把这个逆贼的头颅给咱家割下来!送到隐阳城给他们看看,想祸乱天下的,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那刽子手连忙谄媚地点点头,一脚踩上薛成益的胸膛,狠狠地从脖颈处劈开,那头颅顺势滚落开,鲜血如注般倾洒,将沙地晕成一片暗色。
人群中又传出阵阵叫好之声。
不远处的陈元思惨白着脸色,终于还是扛不住地转身呕吐起来,胃里的酸水不住地翻江倒海,他吐了好半天,才终于勉强止住。
崔锦之神色平静,只是眼眸中似有复杂涌动。
死不瞑目的头颅被红布包好,放进了木盒之中,行刑官接过,恭恭敬敬地交给了孙兴安。
他盯着怀中的盒子冷哼一声,抬脚朝外走去,人群自动向两边散开,为孙兴安让出一条道来。
只有崔锦之没有动弹分毫。
她轻掀眼皮,眸色冰冷地注视着孙兴安,纵然模样看着温和,却流露着让人心生惧意的威仪。
孙兴安缓慢地靠近崔锦之,轻笑了一声:“丞相大人,今日竟然有兴趣来看薛贼受刑,好雅兴啊。”
丞相表情依旧淡然,仿佛没听到般,漠然地觑了一眼他。
孙兴安被这打量的眼神激得怒意上窜,却还是强压住,冷笑一声:“咱家还得忙着回宫复命呢,待景王殿下过了目,咱家还得前往隐阳城监军呢。”
“监、军。”崔锦之目光更加冰冷,连唇畔都带上冷峭的讥意,“景王殿下还任命了孙公公为监军?”
“是呀。”孙兴安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薛氏辅佐陛下多年,还能做出谋逆之事。若是……”
他压低声音,状似为难地说:“这四殿下的手中还有两千将士呢,若他也起了哗变之心,崔大人,你说这可怎么是好呢?”
本以为崔锦之会勃然变色,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常年宦海沉浮的丞相大人,只见她微微一笑:“景王殿下忧虑得是。”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孙兴安的阴阳怪气转为景王对将士们的忌惮,孙兴安自知说错了话,带着满腔怒气看了眼崔锦之,转身就上了马车。
人群又渐渐动了起来,如今薛贼已除,自然没什么可看的了,便都散去了。
陈元思低声道:“崔相,我们回宫吧。”
二人上了马车,崔锦之执起一旁的紫砂壶,到了一杯清茶,递给陈元思让他漱漱口。
元思轻抿了一口茶,冲淡口中的酸意,才苦笑了一声:“幸好霍晁随殿下去前线了,若今日瞧见我这副模样,不知道又要嘲笑我几年了。”
心头淡淡的愁云被他的轻嘲拂开,崔锦之道:“你在廷尉府中还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吗?”
“唔……确实没怎么见过,廷尉府有专人负责刑讯,不过……”
他微微一顿:“崔相还不知道,昨夜圣旨传到廷尉府,吓得薛延直接瘫软在地,可薛成益倒没什么反应,只说了要见丞相一面。”
“见我?”崔锦之撩起车帘,看着京城街头上热闹非凡,如往常般烟火气息浓重的景象,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并非讥讽,甚至还含了点悲哀的意味。
“薛成益知道,萧家不会放过杀他的机会。他唯一的出路,只在我的手中,可惜……萧家算准了民心之向,若强行留下薛成益的性命,只怕是我们也会被扣上乱臣贼子的帽子了。”
“是。所以昨夜我按下了这个消息,景王若是知道了薛成益要求与您见一面,必会让朝中党羽趁机攻讦。”
指尖抚上温润的茶盏,她苦笑着摇头:“陛下重病不起,监国的权力尽数交予景王,若我当日……”
若她当日没有顶撞令和帝,不让他瞧出来自己对祁宥的心疼之意,如今的局面,会不会让她和祁宥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可是令和帝冰冷审视的目光仿佛仍在眼前,想到祁宥从受尽欺辱,敏感多疑的小少年,到如今身穿银铠,脚踏四方的男子,崔锦之怎么也无法开口附和那些带着恶意揣度的话语。
有些无可奈何地在心底轻笑,在官场浸淫多年,不是早就练出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吗?
为什么到了这样的关头,却怎么也没办法骗出口了呢?
不知不觉中茶杯微微倾斜,溢出的茶水惊醒了沉思着的崔锦之,陈元思也掏出锦帕擦干净水渍,忍不住劝道:“算起来崔相从科举开始,就日日歇在政事堂,不如找个时间回府好好休息一日。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崔锦之摆了摆手,指尖抚上额角,叹了口气:“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卫国公的身子一天比一天不好,他们的动作也会越来越大,如今往隐阳派去了孙兴安作监军,不知还要作出什么乱子。”
元思的面上也不由得泛出冷意,“这个孙兴安,向来是贪财好货之辈,派此人监军,殿下那边必然会受到牵制……隐阳还未平叛,沦陷的两州也没能收复,南诏铁骑还在西南蠢蠢欲动,而景王党羽之人,竟然还想着如何争权夺位。”
一向尽力学着丞相淡然之气的少年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头疼得更加厉害,崔锦之捏了捏鼻骨,也想到了沉寂多年的蛮族,“传信给殿下,借他手上军前自主之权通知穆临将军,调动一部分东南驻军向西出发,震慑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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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宥已率领将士们行军两日,在冀州外整军休憩。
通州大营副都尉之一周季同是此次护送辎重的副将,他随着祁宥亲点了一遍粮食草料还有武器,刚要开口说话,突然见不远处有一行人马快速向他们行来——
“整队!”周季同一声暴喝,原本坐在地面休息的将士们反应极快地站起身来,只听唰唰几声,诸位将士整齐划一地拔出泛着冷意的刀刃来,神色严肃地盯着来人。
祁宥看着那队人马最前方猎猎作响的大红旌旗,微微眯起那双凤目,似有暗云涌动。
最前方驾车的马夫看见了寒气森森的兵刃,忍不住大吃一惊,拼命了勒紧缰绳,那马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将车身晃得一阵歪斜。
他惊魂未定地停下马车,就听见车内传出一道尖利的嗓音:“作死啊!把咱家这身老骨头晃散了拿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