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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子昭自打一出生就从不畏生,也甚少会哭闹,便是除夕当天那么多人在场,他被乳母抱着,也只笑不哭的。
今日凤仪宫内宫闱纷争,虽争执不休,可到底也不曾打杀了谁,只是言语上的冲撞。
沈霁初次生育孩子,只觉得小孩子的心思还真是难懂,幸好回宫后喝了奶水,太医也开了凝神的丸药在奶水里化了些许,这会儿也睡了。
虽说孩子受罪母亲心疼,可其实说到底,子昭只是受惊吓而已,这点微末小事大可不惊动陛下,她自己也能安抚好皇嗣。
若是皇后娘娘,她知道陛下此时在恪美人处,定是不会打搅,可沈霁却有自己的心思。
一来,恪美人是个有野心有心思的,她想试探试探,瞧瞧她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二来,是沈霁自己有了点危机感,想要在恪美人同陛下初次相处的时候被旁的事打断,好让陛下对恪美人的心思从一开始就淡下去,来,则是子昭因凤仪宫之事受惊点醒了她。
陛下已经对林贵妃极为失望和不信任,如今也勒令她禁足在长信宫,不得出入。
但林贵妃最终发的那个毒誓到底是有信服度的,日子一长,陛下再想起会心软也说不定。
可若是子昭因为林贵妃而啼哭不止,受到惊吓,她再加以推波助澜,难免不会让陛下再次迁怒于林贵妃。
沈霁收了思绪,长睫微垂,如蝶翼般投出一片长长的阴影,略略掩住眸里清媚的风情。
尽管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可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除了更添一份韵味外,一切都如十六岁刚入宫那年一般。
她微微倾身吻了吻子昭的额头,华丽绸缎下露出的一截腰肢纤细柔软。
秦渊到渡玉轩的时候便下令不许惊扰,撩了帘子刚进来,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听到声音,沈霁柔柔转眸看过去,清凌凌的眸子里顿时便氲了些许泪光,温柔坚强的模样登时柔弱极了,像刺猬收了利刺,露出柔软的肚皮,那是种不设防的委屈。
秦渊的心头倏然一软,迈步进去牵沈霁的手,她柔弱无骨的柔荑被紧紧包裹在掌心,是要给她无言的一种依撑,放轻了声音:“子昭现在如何了?”
沈霁垂下眸,眼眶里蓄着的眼泪簌簌下落,如珍珠般滚落脸颊,她定定地看着陛下许久,这才轻轻使力带着陛下穿过长廊走到偏殿去,说着:“从凤仪宫回来后子昭便受了惊吓,一直啼哭不止,嫔妾哄了许久都未见成效,您知道的,子昭自打一出生起便是极不怕生又大胆的,这还是头一次这般大哭难哄……”
“苏太医说……苏太医说是子昭受了极大的惊吓才会如此,可今日在凤仪宫内,并无打杀见血的事,只是言语罢了,他怎么会如此害怕呢?”
沈霁惶惶,葱段似的细软手尖揪住陛下的衣领,边落泪边怕极了的埋进他怀里:“嫔妾在民间的时候曾听说,婴孩是对这世间万物最为敏感的,今日殿内也唯有林贵妃多次大声呵斥,并发毒誓来撇清干系……虽然最终不能定罪,陛下也处置了林贵妃……可陛下……不是嫔妾不信林贵妃,也不是不服从陛下的决断,可嫔妾是子昭的生母,实在害怕是不是有什么谎言冲撞了祖宗,这才致使子昭察觉到什么,啼哭不止。”
“陛下……子昭还只是个几个月大的婴儿,突遭此事,嫔妾不得不心惊胆颤。”
她泪水涟涟地抬起头,一双媚眼柔弱又无辜,畏惧极了,一字一句都是为母的心。
秦渊是最疼皇子的,自然将他放在心上。
他的皇子自幼不怕生,胆子又大,到哪儿都笑呵呵的,十分讨人喜欢,若非是察觉到什么,不至于突然啼哭不止以致受惊。
虽说宫里严厉禁止怪力乱神之说,可有些冥冥之中的事,却也有一定的道理。
林贵妃以林氏满门荣耀起誓,让他颇为意外,当时心下其实已经信了几分,可如今子昭突然啼哭,想来并非空穴来风,安才人又惨死,林氏为了脱罪才出此下策,也并非是不可能。
想起林贵妃,秦渊的黑眸更晦暗了几分,神色有些不悦。
但此时已经有了定论,如论如何也不宜再起风波。
秦渊将沈霁拥入怀中,温声安抚:“你若实在害怕,过几日就让皇后安排着请高僧来做法超度,顺便为宫里的孩子们驱邪祈福,也算是朕给安氏的恩典。”
给宫里的皇嗣一道祈福,既全了她的心思,也不会让阖宫非议,陛下有心了,但也从侧面证明,她的话陛下是听了进去的。
沈霁用手中的锦帕轻轻蘸去眼泪,心中安定了不少,她福身抿唇,谢恩道:“簌簌多谢陛下恩典。”
她再度扑入陛下的怀中,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软软的娇嗔:“簌簌就知道,陛下是最心疼簌簌和子昭的。”
“只是您方才还在恪妹妹宫里,如今却来了渡玉轩,恪妹妹恐怕会伤心了。”
她每每撒娇撒嗔格外惹人怜惜,眉眼盈盈处,又风情动荡,最得他心意,秦渊捏捏她的脸颊,缓声道:“子昭身子不适,朕身为他的父皇来瞧瞧孩子是应当的,恪美人虽初入宫,却很有她父亲的风范,十分懂事,必不会与子昭计较。”
“陛下若是这么说,簌簌就放心了,”沈霁的勾着陛下的脖子的手顺着胸膛滑下来,在他的衣襟上转圈圈,轻声道,“陛下为了子昭和簌簌落雪赶来,想必来不及用午膳。渡玉轩的午膳一直来不及用,虽有些凉了,热一热也算可口,陛下留下一道用膳吧?”
秦渊顺势捏住她的手指,神色晦暗了些:“你既诚挚邀请,朕自然依你。”
陛下在渡玉轩用罢膳后又同沈霁温存了好一会儿便回建章殿批阅奏折了,沈霁在檀木桌边的榻上一边品茶一边看书,神色十分悠闲。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盒陛下去年赏下来的特调冷梅香,燃在宫里梅香幽幽,最能凝神静气,恪美人这会儿怕是不高兴呢。她初入宫,我本应恭贺,谁知子昭今儿不大爽快,难免委屈了她。青檀,你就替我送过去吧,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青檀观一眼主子神色,福身道:“是。”
不出很久,青檀领着送礼的人回了渡玉轩,低声道。
“果然不出您所料,奴婢刚走,筠雪就在后门瞧见恪美人身边的宫女将您送的冷梅香都倒在了树根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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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美人瞧着沉稳、心气儿高, 虽有心机,可到底是初生牛犊。
这宫里的弯弯绕绕何其多,就算她自负不凡, 可见也做不到事事周全, 就和当初刚进宫的沈霁一个模样,都自负聪慧美貌, 实则还有的教训要吃。
沈霁今日截了恪美人的宠,如此也是想试探试探,瞧她到底有几分斤两。
谁知青檀前脚送礼,后脚就发脾气都倒了出去, 可见是气得不轻,连片刻也不愿留在自己的宫里。
要真是沉得住气的,大可笑眯眯收了,丢进库房眼不见为净,她这般直接倒了,不过是气急泄愤,图一时痛快。
不过, 说到底沈霁和恪美人也没什么仇怨, 今日之事只是为了固她自己的宠爱罢了, 这冷梅香倒了就倒了,到底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如今最是她心腹大患的,还是林贵妃。
思及此, 沈霁转头看向青檀, 敲了敲桌案:“恪美人到底年轻,底下的人都是皇后派人送去的,各个地方自己挑上来的, 虽得用,手脚却未必干净,跟长信宫一样,安个线人在里头,让她日后传递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