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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惢从御花园一侧悄悄过来跟在了沈霁身侧,轻声说:“小主, 常贵人已经出门了。”
沈霁淡淡嗯了一声, 抬手让身后凤仪宫的宫女回去:“本主这有霜惢便成了,你们俩回凤仪宫侍奉, 不必跟着了。”
待人走后, 霜惢才继续说着:“前两日陛下又去了回安才人那,今日常贵人出来的时候脸色果然不大好。”
四座宫殿环绕着千鲤池,分别是颐华宫、碧霄宫、昭纯宫和棠梨宫, 千鲤池连着九曲长廊一直到玉夜桥上,占地不小,风景也宜人,是嫔妃们夏日最爱去的纳凉去处。
安才人和常贵人同住在昭纯宫,正在千鲤池东边。
沈霁让收拾千鲤池的小太监拿来一盒鱼食,斜斜倚在池边的亭子里往里抛饵,锦鲤抢食发出扑腾扑腾的水声,左手边一条阴凉人少的石子路上,由远及近传来脚步。
“小主,您还是消消气吧,安才人这两日不知怎么得了陛下的喜欢,气焰难免高些,等皇后娘娘病愈了,您再去回禀,定会给您一个公道的。”
为首走着的青衣女子恨恨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小石子划一道弧线,噗通一声落入池水中:“皇后娘娘就算醒了我又能怎么说,难不成让我说安氏抢了我的吃食,抢了我的银子,还是骂我是个空有美色的木头,不得陛下喜欢?”
“就算皇后娘娘管事,我还嫌丢人呢,”常贵人越想越气不过,眼看两边没人,又大喇喇飞踢出去一颗石子,“入宫这两年,还是头一回这么憋屈!
堂堂一个妃嫔,行为举止一言一行都是被人看在眼里的,常贵人的贴身侍女瑾珠一看常贵人的脾气上来,忙拉着她劝:“好了好了,小主您还是莫要再踢了,若是被人知道了,岂不坐实了安才人的话?”
常贵人满不在乎的嗤了一声:“这儿又没人瞧见,我生气,踢个石子都不行了?”
沈霁同霜惢对视一眼,霜惢才轻轻咳了两声。
骤然传来声音,常贵人吓了一跳,好似见了鬼。她忙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沈霁,浑身僵直。
沈霁轻笑一声,上前向她行礼:“妾身给常贵人请安。”
方才待的亭子在水中所建,有立柱撑着,比之地面稍高些。加之旁边有大树相傍,若不刻意抬头,还真不大容易发觉里头有人。
常贵人没想到自己方才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还是圣眷优渥,又受太后喜欢的玉常在,她和宠妃向来没什么话说,也不清楚玉常在是什么性子的人,一时进退两难,不知道说什么圆场,直愣愣的站在那,气氛一度很是焦灼。
瑾珠轻轻提醒:“小主,玉常在给您请安了。”
常贵人这才回过神,不自然地偏过头去:“玉常在免礼。”
入宫半年来,沈霁和常贵人所有的接触都仅限于在晨昏定省时打个照面,所以其实她对常贵人并不了解,只觉得她是个眉眼很干净利落,说话也不拖泥带水的一个人。
但常贵人久居无宠,话不多,也没人会寻她的麻烦,所以在人群中往往很不起眼,沈霁也没什么和她说话的余地。
可今日一看,好似常贵人比她想象中还有意思些。
筠雪打听过,说常贵人是武将家出身,家世虽在官家里算中规中矩,但长相在去年那批妃嫔里,其实是很出众的。
不同于大部分嫔妃的婉约柔媚,她长相英气偏冷艳些,在美人堆里也很有辨识度。
这样一个女子,竟然能失宠两年无人问津,也算是奇怪了。
但沈霁一向是个很敏锐又很有分寸感的人,自然地不曾提起方才她仪态粗鲁一事,反而柔柔问着:“妾身方才听常姐姐似乎提起了安氏,可是近日小有恩宠的安才人吗?”
听见安才人的名号,常贵人又警惕起来。
宫中斗争不断,常贵人一向是能避则避,不愿意让自己掺和到宠妃们的斗争里去。
一是因为麻烦,二是因为她自问没那个心劲儿和脑子,更不愿意说错话被人当枪使。
当初封贵人那段日子不知道过得多艰难,还倒不如在宫里混混日子过去。
因此一听沈霁提起安氏,她并未立刻搭话,反而说着:“我记得玉常在和安才人似乎并无什么龃龉,怎么这时候问起来。”
沈霁瞧她一眼,也不避讳:“前几日大雨,安才人欺辱了班御女。想来常贵人也知道,妾身和班御女一向要好,如此一听安才人的名号,这才直接问了姐姐。”
常贵人一听班御女竟也受了安氏的气,方才的警惕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立刻接话道:“那安氏无非是仗着林贵妃在她身后撑腰,近日又得了几回恩宠,想当初她刚入宫的时候,还不是巴巴地来请安,半点气焰也没有!”
“妾身在民间时,常听人说狗仗人势,”沈霁牵唇轻笑起来,“安才人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常贵人深表赞同,又撇撇嘴,眼里十分嫌弃:“可不正是属狗的,偏爱从人家嘴里抢来吃。”
沈霁意味不明地瞧她一眼:“其实姐姐何须跟安才人置气,她既然喜欢抢人东西,那就让她抢去。”
“只是若抢来的东西吃下去哪里不合适,再在陛下跟前失了仪态,那不关姐姐的事了。”
她捏着帕子掩掩唇,眼里的暗示不言而喻:“姐姐觉得呢?”
常贵人愣愣地看向沈霁,半晌才如梦初醒,喜笑颜开起来:“这法子果真不错,难怪太后、陛下和皇后都喜欢你。”
“姐姐哪里的话,咱们难得投缘,在此巧遇闲谈两句罢了。”沈霁向常贵人福身行礼,“时候不早了,妾身也要回去服侍皇后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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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皇后的病终于好全,沈霁也从凤仪宫搬回了缈云坞。
晌午时分,太医来给沈霁请了平安脉后,霜惢便去回禀皇后娘娘,将沈霁的名牒重新挂了上去。
时至傍晚,太阳变为明艳的橘红色,余晖将皇宫笼罩在一片金橘色的柔光里,沙漏不停,薄夜朦胧的天幕上,似粉似红的晚霞渐渐没入夜色里。
宫闱局的小太监端着名牒让陛下点寝,秦渊并未在意,随口说了句安才人,御前的小太监便即可前往昭纯宫宣旨去了。
张浦本想提醒陛下玉常在的名牒已经重新挂了上去,可转念一想,圣意本就反复无常,陛下的心思又岂是他能揣测的,便将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秦渊将奏折搁下,淡声道:“朕今日去昭纯宫用膳,叫尚食局不必送来了。”
“是。”
昭纯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