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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娘子,你这么问可不地道,也不礼貌了,当着我们的面,好歹收敛下,既然想知道,回头私底下跟李娘子说就是,何必在此咄咄逼人。”卢辰瑞心直口快,越发看不过去,也不管兄长会不会斥责,挺身赶在李幼白之前,回孙映兰的话。
孙映兰脸色一僵,但还是带着笑意:“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没有别的意思,或许是我喝多了,若有冒犯,李娘子不要介意。”
卢辰瑞哼了声,明明方才她说的酒不醉人,眼下又用醉酒来遮掩,这种排挤人的手段,他不是没见过。父亲后宅里养的那些姨娘,惯会耍滑,他们的伎俩可比孙映兰强多了。
卢辰瑞知道兄长们都明白,但都顾及着彼此颜面才不开口,他不同,他混账惯了,即便惹得孙映兰动怒,他也是不怕的。
李幼白很感激,卢辰瑞见她看自己,又不觉脸一红,觉得就算是回头挨骂,也值了。
诸葛澜到底是教过储君的人,言谈举止皆有帝师风范,许多事看破不说破,就那般无声息中将所有人的举动收入眼中。
末了散席前,特地留下卢辰钊。
“你不要低看了那位李娘子。”
卢辰钊不解,抬眼看着那道身影往春锦阁方向离开,怀里还抱着四郎的手炉。
“阅卷时我觉得眼熟,她的行文思路与我旧时好友很像,今夜问了嘴,果真,我那好友给她做过启蒙先生。李家书香门第,连小娘子都如此费心教习,可想底蕴多深。
且我那好友不是随意收学生的,他吹毛求疵的厉害,能叫他甘心教导数年,你说这位小娘子会是简单人物?”
正因如此,诸葛澜与那多年未见的好友写了信,邀他来齐州游湖,人到花甲,心态与年轻时候截然不同,许多来不及做的事,说的话,便也能趁着某种时机去做。
“我知道你是个有志向的,国公府虽有祖训,但你若是一味遵从,不知变通,那公府的路也会越走越窄,总之话我说了,还是要你自己掂量。”
诸葛澜悠哉地背起手来,转身走了。
卢辰钊拧眉,想起国公爷叫他去书房说过的话。
“开霁,明年乡试上榜就行,不要太出风头。”
这是老镇国公留下的祖训,卢家儿郎明哲保身,切记远离朝堂中心。
所以父亲才会娶门第低的母亲,萧家当时很是吃惊,据说结亲后专程去了趟大佛寺,道萧家祖上冒青烟,才能跟镇国公结亲。为着此事,母亲每次回萧家,都堪比娘娘归宁,阖家都把她供着捧着。
卢辰钊胸口有些瘀滞,没有回扶风苑,却是沿着甬道慢慢踱步。
这条路寻常不会有人走,因为没有灯,四下黑漆漆的。
他才拐过垂花门,便听到有人愤愤低语。
屋檐下的四角平纱灯微微打晃,光线穿过明纸投落斑驳陆离的影子,风一吹,犹如震开的衣裙,层层叠叠。
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卢辰钊听得清楚。
说话的人,正是孙映兰和她的丫鬟。
“姑娘,奴婢都替你委屈,分明是那李娘子不检点,是她做错事留下话柄,怎么卢家郎君反倒不怪罪,却要嫌弃姑娘多嘴。”丫鬟咬牙切齿的说着,显然在为孙映兰打抱不平,“那么多人,卢四郎却是半分情面都不给,径直下了姑娘的脸,姑娘脾气也忒好了,换做是奴婢,当着受不住这样的冤枉。”
半晌,孙映兰才开口:“寄人篱下,终究不易,此事本就该三思后行,我不该多言的。”
“姑娘,你怎的还为她说话,她能做出恶事,便不该怨旁人点出,何况姑娘也是看不过去,这才开的口,哪里算的上多嘴。”
孙映兰受了风,咳嗽着摇头:“横竖是她们李家家事,往后莫要再提。”
“可是卢家郎君们不知道她的真面目,若是被她哄骗”
“好了,郎君们都有眼,都会看,咱们便管好自己吧。李娘子兴许有苦衷,只是碰巧退了王家郎君的婚事,我们听到的,其实也不全是真的,莫要说人闲话。”
丫鬟给她拢好披风,便见两道身影沿着青石板砖铺就的小路,缓缓而行。
卢辰钊不喜听人墙角,本打算在她们说话时便要离开的,但她们说的太快,且提到了李幼白的名字,故而便抵在墙壁处,直待她们离开,他才从暗处挪步迈出。
李幼白退婚?王家郎君,哪个王家?
卢辰钊有些诧异,从孙映兰主仆的说话口吻来看,这桩婚事有蹊跷,退婚仿佛也有内情,且与李幼白脱不开干系。
卢诗宁这两日很懈怠,与三房的姐妹们去了趟席面,回来便心不在焉。课上走神,被纪先生叫起来,谁知她不但一问三不知,且态度不端,语气不耐,向来好说话的纪先生动了怒,将此事禀与了萧氏。
萧氏闻言很是意外,要知道卢家家学之所以出名,除了先生学识渊博,底蕴浓厚之外,更重要的是卢家尊师重道,每个学生都不会同先生顶嘴,一旦有,必然重罚。
故而纪先生一脸愠怒过来时,萧氏不敢大意,万分客气地与纪先生赔礼,又保证再三,道定要给先生一个交代。
待纪先生离开,萧氏立刻派人去寻卢诗宁,然回来的婆子却欲言又止,萧氏深觉不对劲儿,立时凛了神色,婆子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实话。
“故人,姑娘偷偷出门去了。”
萧氏目瞪口呆,抓着扶手坐稳身形:“何时出去的?与谁同去的?去了哪里?”
婆子揪来碧玺居的丫鬟,那丫鬟抹着泪哭道:“姑娘不叫我说。”
萧氏恨极,使了个眼色,婆子上去便揪住丫鬟的耳朵用力拧了一圈,丫鬟疼的直叫,一面求饶一面吐了个干净。
“姑娘说去大佛寺上香,怕被您发现,所以叫奴婢躺在床上装睡。”
“上的什么香?!”萧氏隐隐有种不好的念头,指甲抠着扶手,眸光如刀。
“她她是去大佛寺找人,找一位郎君。”
萧氏脑子轰隆一声,好歹做国公夫人二十余载,当机立断命人将碧玺居看管起来,又将知情的丫鬟全都关押,为防流言窜出,她又命人去找儿子过来。
卢辰钊知晓事情轻重,衣裳都没换便骑马去了大佛寺。
雪地难行,往大佛寺的路更是难走,天黑了他才将卢诗宁强带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