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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弈揽着她,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早知你不会答应。故而将药放在了茶里,也只有对我,你才会这么毫无防备了。”
宋吟秋听见他的声音渐小下去。
“殿下,往后……珍重。”
后知
宋吟秋在一路颠簸中悠悠转醒。她盯着车棚顶上的木梁看了半天,被从缝隙里照进来的阳光晃得眼疼。思绪还有些不大清晰,她身子乏得厉害,只得合上眼养了一会儿神,抬起手来遮住了这缕光线。
她的动作很轻,却惊醒了一旁靠在车壁上打盹儿的流莺。她听见流莺熟悉的女声,带着欣喜与讶异:
“殿下,您醒了?”
宋吟秋说不出话来,她嗓子干涩,似乎多日前未曾感染的时疫终是在一路奔波后爆发出来。但她大抵也知道,她不过是太久没说话,嗓子有些不适应罢了。分明已有好几日未曾为公务劳心,她却只觉从未有过的疲累,连应流莺一句话也不想,只是再次阖眼。
流莺的声音靠近了些,与先前相比多了担忧与关切的意味:“殿下可是还有不适?沈将军先前说,殿下连日昏睡,一时间突然醒了,觉得乏力、昏沉都是会有的。”
她模糊辨出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深深的无力感从心中涌起。正月的时日里,正是春暖花开的气候,她听得沿路潺潺的流水声,虽不大真切,但也有鸟鸣清脆。她料想已不在北疆,这辆马车,正载着他们一行人向南方去。
流莺再来时,宋吟秋扶着她勉强撑着坐了起来。她适应了好一会儿,眼前阵阵的晕眩感才褪去些许。她就着流莺的手喝了一口热茶,茶水上氤氲的雾气蒙了她的眼睛,仿若还在梦里。她用力闭了一下眼,喉咙里得了茶水的滋润,也总算寻回自己的声音。
“什么时辰了?”
“巳时刚过,”流莺一手仍扶着她,一手接过茶盏放回一旁的桌上,“殿下若行了,就起来坐一会儿,用些点心吧?这连着三天只喝些汤药了,您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原来才三天么。
那么想必,此时她仍旧在北疆境内吧。
宋吟秋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些日子,她难以想象素来顺着她的沈知弈会趁她不备,将药下在茶水里,而她竟也真的着了道。她想到话本里讲亲近之人的背叛往往是最难以承受,但——
背叛么?
她不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她与沈知弈,不过想必往后,她约莫也只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这样的生活是她曾经所希望的吧?远离朝堂上无谓的纷争、皇城中防不胜防的勾心斗角,她早已厌倦了一切——所以说,在北疆与沈知弈相伴度过的时日,才不过是抓不住的一场幻影吧?
她不自觉蜷着腿将自己缩在了被子里,怔怔盯着马车上的角落出神。她兀地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不过是偷来的影子罢了,她曾经厌恶至极,却也不得不披着虚伪的身份苟活。她在一声声“殿下”的呼唤中忘乎所以,用“在其位谋其政”麻痹自己,承担着本不属于她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