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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安,”皇帝叫了一声,近处的梁安立即上前来?,“带手炉了吗?”
梁安暗暗叫苦,初春已至,谁也?没想?到再备取暖之物,目露迟疑之色:“陛下,是奴婢疏忽,未曾备下。”
倒是一旁的兰心?听见他们说话飞快地抬头看了萧沁瓷一眼,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也?不能怪你,罢了。”皇帝道。他迟疑了一瞬,径自又握住萧沁瓷另一只手,将她双手合拢于?自己掌中为她取暖,待得她肌肤渐渐温热后?方才放开,只是一手仍然拉着她:“回吧。”
皇帝担心?萧沁瓷受寒,再没了闲逛的心?思,暗恼自己的一时起意折腾人,心?中既心?疼又愧疚,也?恼萧沁瓷不对自己明言。
下山的路萧沁瓷默不作声的任由他拉着走,一路到了平地,皇帝命人传撵将萧沁瓷送回去,又叫了刘奉御去摘星阁给她请脉。
入了摘星阁俱是一片匆匆,皇帝让萧沁瓷去床上躺着,使人拿了手炉和汤婆子?来?,又命人将地暖烧热。
萧沁瓷原本手脚冰凉,在暖炉的热气下渐渐恢复了感知,她垂着眼,道:“陛下,我无事。”
“等?刘奉御来?为你诊过脉再说,”皇帝沉声说,“一早便该让他来?的,只是朕忙起来?便忘了。”
刘奉御来?为她诊脉的时候皇帝也?未避着人,径自坐在了帘外,萧沁瓷几?次欲言又止想?请他离开,又碍着宫人与刘奉御不好开口。
皇帝似乎不准备再把自己的心?思藏着掖着,他与萧沁瓷来?行?宫虽称不上昭告天下但也?是光明正大,只萧沁瓷自己非要躲避。
“如?何了?”皇帝对萧沁瓷的身体状况比她自己还要上心?。
从前那一次也?是刘奉御诊治的,他对萧沁瓷的身体状况再明了不过,也?回禀过帝王:“夫人是否夏季也?是手脚冰冷,夜不能寐?”
兰心?道:“是,入了秋便得烧上炭,冬日尤其难挨。”
“夫人的身体还是有些寒症,臣给夫人开上几?幅温养的汤药,只能慢慢养着。”
皇帝故意当着萧沁瓷的面问:“可能根治?”
刘奉御为难,观皇帝神色慢慢说:“陛下,女子?属阴,寒症本就可大可小?,要想?根治也?只能慢慢调养,臣会尽力而为。”
都是听过的陈词滥调,皇帝摆摆手让他下去了,这些话都是故意说给萧沁瓷听的,萧沁瓷倒沉得住气,自始至终不动声色。
“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得爱惜。”皇帝坐在帘外,隔着朦胧的纱幔看她。听了皇帝的话萧沁瓷心?中忽然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气。
谁会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若不是李氏天子?,萧沁瓷原本也?不用受这份罪,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多谢陛下关怀。”她轻轻说,“我自己的身体当然只有我自己会爱惜。”
皇帝一顿。
“朕今日不该让你去登山的。”皇帝话中有淡淡的愧悔,“是朕考虑不周,你现在身上可暖些了?”
殿中烧了地暖,皇帝不过坐了一会儿便觉浑身热起来?,但萧沁瓷和他不同,方才握着她手时便觉冰冷刺骨,像握着一块冰。
“嗯,”萧沁瓷动了一下,似是犹豫要不要出?来?,“陛下,我无碍,您该回甘露殿去了。”
又是这样,同萧沁瓷说话总让人觉得无力,她处处都在无声的拒绝,可皇帝又无法同她生气。
“回甘露殿?阿瓷是不是忘了,摘星阁才是朕的居所。”天色不早,殿中的光暗下去,梁安见状上前询问可要在这里摆膳,皇帝横了他一眼,转而心?平气和的开口,“阿瓷便这般觉得朕碍眼吗?”
梁安浑身的皮都绷紧了,天子?这样平静的说话比他勃然大怒还要来?得瘆人,可偏偏帐中那位似乎毫无所觉。
“陛下这样说,是想?要我跪下来?请罪吗?”她道,“既然摘星阁是陛下居所,那我住在这里也?于?理不合,还请陛下让我另行?择居而住。”
天子?嗤笑了一声:“你瞧,阿瓷,你这样说朕却不觉得你有多少惶恐,”他近前来?挑开了帘子?,“朕又不会罚你。”
“也?不会让你去另一个地方住,朕以为这几?日你应该想?明白了才是,”他道,“这里是你的住处,也?是朕的居所,朕要同你住在一处,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萧沁瓷毫无办法,这是她的困境。
做皇帝的忍气功夫都是一流,从前皇帝能忍到夺位登基,如?今不过是容忍一个女子?的推拒之词,对他来?说实在简单太多。况且他的势在必得并不会因为萧沁瓷的推拒而有消减。
他说:“阿瓷,你不过是仗着朕喜欢你,容忍你,想?耗尽朕的耐心?,”他对上萧沁瓷似水的明眸,“可朕的耐心?耗尽了,对你而言不是一件好事,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那对我来?说怎么做才会是好事呢?”萧沁瓷望他,“我对陛下百依百顺便是好事了吗?”
“朕不需要你百依百顺,”他眼眸很深,“但对和朕在一起这件事,你只能接受,朕已经给了你时间?接受。”
“除了接受,我还能怎么办呢?”萧沁瓷笑了一下,笑容很淡,“把我困在这里,任您施为,您已经得到您想?要的一切了,既然我没有反抗您的能力,陛下又何必再做出?一副温柔的假象,骗人骗己。”
她轻言细语地说:“您当随心?所欲才是,左右不是已经这样做过一次了吗?”
萧沁瓷在激他,这对她而言没有好处。
皇帝看她半晌,忽地抬手抽了她发间?固定的簪子?,他慢条斯理地帮她卸去钗环,又以指为梳替她理顺长发。皇帝的手指梳过她耳后?,之前留下的痕迹已然淡了,萧沁瓷强迫自己一动不动。
他忽然看穿她的色厉内荏,她不是不怕,是在强迫自己不许怕,就像一个怕高的人因为不容许自己有弱点所以反复的登高,以此来?适应,她想?要从皇帝的手中夺回主动权。
“朕对你温柔,可不是在骗你。”皇帝轻声说,“不过阿瓷,你既然不想?要朕好好待你,那朕就如?你的愿。”
这是一场较量,谁都不肯服输,他们磨合得辛苦,萧沁瓷反而凭着狠劲支撑下来?,她只想?着赢,在这种事上也?不例外。
就像是他们初吻过后?,萧沁瓷退缩了两日,立马又借着酒意在皇帝身上讨回来?。
皇帝任由她趴在自己身上,耗到力气尽失,香气从幽谧变得潮热,随着汗液的相融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另一个人的肌理,蒙住人的七窍,让人仿佛失了智。
萧沁瓷的长发垂落,柔柔的缠住人,这是萧沁瓷喜欢的状态,皇帝早就发现了,她的掌控欲丝毫不亚于?自己,在和他一争高下这种事情?上有着强烈的胜负心?。
她要他向自己低头,要他为自己神魂颠倒。
这下换了皇帝在她耳边轻声说:“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