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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梦茹彻底瘫倒,她紧咬下唇死死瞪着那袭红影渐渐远离,又气又恼,却无可奈何。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如棉似絮,扰了视线。
宣珩允远远跟着,眺望前方那抹红色背影,纤拔窈姿,她疾步行走在错落的人群里,离他越来越远。
他的心尖上忽然被大力揪了一下,他恍惚生出一种错觉,她要永远离开了,这种感觉逐渐强烈。
宣珩允突然拼命朝前跑去,撞飞迎面行来路人无数。
有一个精致木盒被撞掉,里边的夜明珠滚落到一滩泥水里,无人在意。
崔旺跟在后边吓得魂飞一半。
突然,马蹄声疾驰而过,拦住宣珩允去路。
张辞水翻身下马跪地,双手奉上一支细小竹筒。
宣珩允木然接过竹筒,抽出密报,紧接着,他神色凛然恢复如常,方才似是崔旺生出的幻觉。
“回宫。”宣珩允沉静道。
那张密信上,写满了不忠之臣的名字,那是七皇子党羽的最后一搏。
在楚明玥和皇权之间,他再一次选择先皇权,这些人是他皇权集中的道路上,最后的漏网之鱼。
作者有话说:
22、22
元启三年,腊月二十五。
洛京处处张灯挂红,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元日。雪还在下着,从大明河宫三楼的凭栏处望去,万里素裹,盏盏红灯似雪上红梅绽放。
朝廷即日开始休沐,京城各府衙也开始挂上旬休的牌子,是比往年早上两天。
黑衣骑昼伏夜出,斩风刃削骨如枝。
京中巡防营连日巡街查巷,逢进城出城之人皆挨个查验身份,凡行止可疑者尽数带走。
安王京中党羽连同长公主府共计十二姓官员,在过去这三日,认罪伏法有七姓,牵扯人命近千人,剩下的,不过是苟延残喘。
太极殿的烛灯长明三日四夜,烛油堆成碗高,大理寺少卿、禁卫首领来去匆匆,一场预谋已久的政变,悄无声息被掩埋于岁末的雪里。
“参见陛下。”张辞水腰挎绣春刀,从回廊尽头大步走来,他走得大刀阔斧,甩落一身雪碎。
宣珩允点头,示意他回话。
“如陛下所料,安王驻扎郊外并未入京,眼看再无反扑可能,他那边怕是要动身折回江左。”
“让他走。”宣珩允往远处京郊方向眺望,漠然说道。
这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政变,老七没有说动沈从言倒戈,手上无兵,叛反就是笑话一场。
“就这么放他走?这可是放虎归山。”张辞水抬眼看过去,一脸匪夷所思。
崔旺手端拂尘远远站着,垂眼闭耳似一尊泥塑,听得张首领一声高喊,他全身一抖,入定之态瞬间破功。
“他没有机会了。”宣珩允低低应一声,就在张辞水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准备告退的时候,他忽然长长叹一口气,沉沉道:“老七曾可怜朕一碗汤。”
在他遍体鳞伤,快要死的时候,在上一世的十六岁。
张辞水心一惊,慌张低头,不敢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只好紧迫之下找话说,“古纥来使那边一切顺利,有禁卫明守,黑衣骑暗防,叛贼无从下手。”
叛党欲刺杀回纥来使,引两国交战,被宣珩允先一步看破计划,调禁卫把驿馆重重围得密不透风。
宣珩允摆了摆手,张辞水退下。
“陛下。”崔旺斟酌再三,小步上前,小心翼翼道:“近日城中不算太平,贵妃娘娘还住在定远侯府,您看是不是要奴才去把娘娘请回来?”
“他不会对侯府出手,沈从言尚坐镇北疆,老七不敢。”宣珩允沉思片刻,想到楚明玥,他阴翳尽消,下意识恢复清雅儒泽的模样,就连嗓音都清越不少。
宣珩允温声道:“待这场变故彻底平息,朕去接她回来。”
他想,此后岁月漫长,再不会有任何变故,他总能护好她。
再等等亦无妨。
是心里有她还是不甘,他总会慢慢弄明白的,至少如今他确信,他不愿她离开他。
雪落无声,显得天地格外安静。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虽是悄无声息的发展,但连日来街巷频频出现的官兵,让百姓察觉到朝中有事发生。
酒楼、茶坊里宾客如故,只是再无人敢妄议皇家,连带着皇贵妃闹和离的流言也在一夜间消散。
这无疑扰乱了楚明玥的计划。
这日一早,楚明玥到城门送别柳舒宜,说是一半嫁妆,却整整装了十辆马车,不愧岭南大户。
真到出城时,却被镇守城门的巡防营拦住,说是随行车马箱子太多,必须逐一开箱查验,柳舒宜自是不怕查,但这拆箱再打封,折腾下来少说到晌午,耽搁了时辰,五日定到不了沧苏。
眼看排队等着出城的人越来越多,都是赶路回乡过年的,人群里已有不满的声音,楚明玥掏出重华宫的玉牌,这才免去一番折腾。
马车启程,车梁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响起。楚明玥爬上城楼朝远处挥手,直到一行车队在皑皑雪地里变成一条细线,才在半夏的搀扶下坐上回定远侯府的双鸾油壁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