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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次辅结党营私,裴淑仪差点害死楚王妃与小世子,更别说裴逐手上还沾着几百条人命,这样一个庞大的族系,不是一夜之间就可以连根拔除的,所以季时傿与赵嘉晏商量之后,还是觉得暂时按兵不动,等时机成熟之后再将其一击毙命。
然而自从知道了裴逐曾经做的那些事之后,季时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怕她一见着裴逐就会忍不住质问他,在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后,怎么还能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听到她说不去,方才还绷着脸的梁齐因嘴角忍不住牵起,抿唇憋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那我现在就去跟门房说。”
季时傿挑了挑眉,不住失笑,要是梁齐因身后有尾巴,现在怕是都能摇出花儿了。
“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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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值房后,外面的天已经黑得彻底,大道上孤零零地停着辆马车,裴逐扭了扭低久了有些酸涩的脖子,小厮见他出来,连忙从车辕上跳下,迎上前道:“郎君你可算出来了。”
裴逐松了松扣紧的紫金腰带,扶着车厢壁跨上马车,刚坐下又忽然想到什么,掀开车帘一角,“昨夜我交给你的请帖你送到侯府了吗?”
“送是送了,就是……”
裴逐目光冷下来,“就是什么?”
小厮觑了一眼他的脸色,硬着头皮道:“就是刚送过去不久,侯府的下人便过来说……说季将军回绝了。”
裴逐捏着车帘的手一顿,神情错愕,好半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真的回绝了?”
“是……”
说完又道:“郎君,大将军毕竟身居要职,刚回京想来也忙得厉害,以您和她的交情,或许是真抽不开身呢,要不过几日您再写张帖子,小的给您送去。”
裴逐缓缓放下车帘,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一路上没有再开口。
他端坐在车厢内,身形随着行进的马车小幅度晃动,从前季时傿也很忙,她很少参加应酬,偶尔才会参加友人做东的宴席,可不知道为什么,裴逐忽然觉得这次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两手交握,捏紧虎口,阖上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怎知心中却越来越浮躁,兴许是山雨欲来前,风满盈袖,他一瞬间好像捕捉到了什么,蓦地按紧车厢,一把掀开帘子道:“停下,先别回府!”
外面的小厮吓了一跳,犹豫道:“郎君?”
裴逐指节蜷曲,手心莫名渗出一层冷汗,他深呼吸几下,沉声道:“给淑仪娘娘身边的女使传个消息,让她告诉娘娘,务必尽快将陈屏除了,记住,一定要悄无声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作者有话说:
溺毙
宫门前负责落锁的奴才是裴淑仪宫中管事太监的兄弟, 收了消息后连忙传到了长春宫,彼时裴淑仪正半倚在美人榻上,身前低眉顺目的宫人力道娴熟地给她捏着腿。
贴身女使捧着几匹精致华贵的布料上前, 笑脸盈盈,“娘娘,江南织造局送的锦缎内廷司已经送来了,您要不要看看?”
裴淑仪半掀开眼皮, 抬起一只手支起脑袋,乌发如瀑, 更衬得榻上美人冰肌玉骨, 她微扬起秀眉, 举手投足间一股风流韵态,“拿来给本宫瞧瞧。”
女使捧着呈盘膝行向前, 裴淑仪抬起手, 染着蔻丹的指尖滑过冰凉轻盈的布匹, 姿态慵懒,“江南绣娘的手倒是巧,京城的织法花案竟也落俗了。”
“可不是。”女使奉承道:“这么好的料子,全天下也就咱娘娘能用着,坤宁宫那位都没有呢,可见陛下有多疼爱咱娘娘。”
闻言裴淑仪轻笑一声,女使倒是说得不假, 她入宫半年,盛宠不绝, 要什么有什么, 在隆康帝面前也是说一不二, 天下的好东西自然都会先送到她这里。
“马上入夏了。”裴淑仪漫不经心地翻着呈盘中的布料, “这蚕丝锦缎摸着倒是爽适,吩咐秀坊下去,做件……”
话还没有说话,殿外便忽然有一人出声,语气慌忙,“娘娘,奴才有要事禀报。”
裴淑仪手上动作一顿,眼神示意女使打开门,屋檐下伺候的小太监麻利地跑上前,俯身对软榻上的女人耳语几句。
“当真?”
小太监连连点头,“奴才的兄长将才找过来,说尚书大人看着很焦急,事关紧要,让娘娘您尽快动手,不能留痕迹。”
裴淑仪撑着软榻,女使见状走上前,扶着她缓缓直起身,裴淑仪微微颦眉,“怎么这么突然?”
她手指下意识扣紧,神色凝重,隆康帝的皇位毕竟来得不正当,事情的真相就他们几个知道,那老太监毕竟不是裴家人,要是哪天真泄露出去怎么办?也许裴逐说得对,早该将他除了。
“吕圭贤。”
“娘娘,奴婢在。”
裴淑仪目光暗沉,死死盯着北四所的方向,低声道:“做得干净些。”
陈屏年余六十,七岁因家贫净身入宫,在内书堂读过几年书,为人圆滑机敏,后来被先帝提拔到跟前伺候,成了内廷权力最大的太监,前后伺候过三任皇帝,隆康帝怜他年老,准他做个养老的领事太监。
皇宫北四所是宫女太监的住处,负责宫廷一切事宜的内廷司也在这个地方,北四所最大的一间矮房住着这个宫墙内权力最大的太监,屋头内光是伺候他的宫人就有四五个,几人抬着热水桶跨过门槛,其中一个资历较长的内侍道:“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我伺候干爹就行。”
话音落下,几人相继告退,矮房的门轻轻合上,榻上坐着一个头发几乎快要全白的老太监,膝上放着手笼,陈屏在去年宫变中为了保护中风的成元帝,双腿受过伤,如今难以行走,先前认的干女儿便给他缝了一张厚实的绒毯,盖在腿上极为舒适暖和。
陈屏低着头,时不时伸出手翻一下小几上的清单,裴淑仪寿宴将近,内廷司少不了忙活,陈屏说是领着闲差养老,实际上内廷司的大权仍旧掌握在他手中。宫中宴会等种种事宜,内廷司的大太监都能从中捞到不少油水,据说陈屏光在宫外的田产便有数百亩。
方才拎着水桶的内侍走上前,恭声道:“干爹,热水来了。”
“嗯。”
陈屏放下宫宴清单,一边扶着内侍的手臂艰难站起,一边笑道:“你不是在淑仪宫里伺候么,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内侍答道:“儿子今日不当值。”
“原来如此。”
“若不是干爹举荐,儿子哪有机会去长春宫得淑仪娘娘赏识,无论儿子在哪儿,只要一有空就会回来伺候干爹您,儿子还怕有一阵儿没来您会怪罪我呢。”
陈屏欣慰地点了点头,“难为你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