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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次辅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叫她有去无回。”
作者有话说:
请帖
待商讨完后, 众人相继离开,花亭内只剩裴次辅一个人,他摸索着杯璧, 神情凝重,片刻后,亲信走上前,躬身道:“老爷, 人都送走了。”
裴次辅淡淡“嗯”了一声,亲信走上前, 扶他站起身, 又道:“将才在走廊上遇到了三郎, 他还问起今夜府上是不是有宴席。”
随从口中的“三郎”即裴逐,西洋使团走后, 户部要核对赔款单子, 近日忙得厉害, 裴逐万事一向亲力亲为,每日回来得便都格外晚,有时候就宿在户部值房。
裴次辅愣了一下,“你没告诉他吧。”
“没,老爷放心,小的一个字儿都没说。”亲信摇了摇头,过了会儿又不解道:“只是……老爷, 小的不明白,三郎敏慧, 老爷的这些筹划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 说不定三郎还能帮老爷您出谋划策呢。”
裴次辅闻言却冷哼了一声, “怀远心里有那姓季的丫头, 告诉他,让他坏事吗?”
“哎。”亲信忍不住叹道:“三郎也是,京城的名门闺秀众多,怎么就偏偏喜欢那个。”
“呵,被儿女情长这种没有用的东西牵绊住,日后能成什么大事。”
裴次辅心情不悦,斥骂几句后,由亲信扶着自己前去后院,让美妾伺候着歇下了。
月明星稀,屋外的草丛中有蟋蟀不停叫唤,临近夏至,气候越来越热,本就烦闷再被外面的虫子一吵,心中越发郁结成气,裴逐解开外袍后随手扔在一旁,烦躁地在案边坐下。
前段时日修建皇城,大战过后,隆康帝率百官至祭坛敬告天地祖宗,时隔半年,先帝的灵柩终于可以迁入皇陵,只不过很不巧的是,今年春天数日连雨,以至于皇陵所在地有些塌方,这件事情只能暂且搁下。
皇陵的所在地是在谭桐被迫辞官后,新上任的礼部尚书所敲定的,这名礼部尚书素来以裴次辅马首是瞻,皇陵塌方后,申行甫那群疯狗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们的错处,根本不肯错过。
从前肖顷等人借亲耕礼下雨一事攻击谭桐与戚方禹,时隔一年多,两院清流又以礼部尚书未曾听取堪舆人员的建议,致使先帝陵寝并未选到一个绝佳的地址,将新任礼部尚书逼得同谭桐一样被迫辞官。
皇城要修建,先帝陵寝塌方,且不谈这里要花多少钱,偏偏裴淑仪过几日寿辰,以他们的意思,定然是要大办特办一场的,裴逐去年年末刚说要缩减开支,现下就要为其妹大肆操办生辰宴,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愁得他都要疯了。
后进来的小厮捡起地上的外袍拍了拍,将外袍挂到架子上后,转身试探道:“郎君,时辰不早了,可要小的去给您打盆热水,早些歇下?”
裴逐抬起手在眉心掐了掐,满脸躁郁之气,刚想让人滚出去别烦,话涌到嘴边又改口道:“等等,你先别出去,过来给我研墨。”
“是,郎君。”
裴逐坐直身体,方才还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几分,季时傿护送西洋使团回京已经有些时日了,只是平日事务繁忙一直未曾跟她好好说过话。
他提起笔,细细写了好几张帖子,生怕字不好看或是有言语不得体之处,半晌才停笔挑了一封写得最好的道:“明日你替我将这封帖子送到镇北侯府去。”
小厮依言接过,转身退下。
裴淑仪的生辰在四月底,各州的宗室官员早早便带着贺寿礼入京,江南的织造局送上的是一件百鸟羽衣以及锦缎百匹,新招降的鞑靼竟也极为识趣地送了狐皮等名贵的贡品。
隆康帝的寿诞还早得很,刚打完仗,有人借机进言说要将裴淑仪的生辰宴大肆操办一场,一是为了彰显中原大国威仪,以免再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以下犯上,二是自隆康帝登基开始,宫中一向节俭,连新帝的践祚礼都格外简陋,再这么寒酸下去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
以裴家现在在京中的地位,一门两个阁臣,更不说裴淑仪在宫中的受宠程度,没谁这个时候还敢冲上前煞他们的威风,两院的人再怎么跳脚也没有用,礼部与内廷司便着手开始准备寿宴。
送走西洋使团后,季时傿每日窝在家中养伤,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没事坐在小院里晒晒太阳,温玉里有时会过来看看她受过伤的右腿,以免日后真的留下难以痊愈的隐疾。
梁齐因的休沐日很少,经常要给隆康帝讲解经史,平时怕她在家里无聊,便搜刮了一堆话本游记,侯府的书房甚至为此多设了一个架子,专门用来放这一类的“闲书”。
临近裴淑仪寿辰的前几日正是四月的最后一次经筵,结束后梁齐因从宫里出来,先是绕到坊市买了份刚出锅的点心,而后回到侯府,正好在门口看到一名有些眼熟的小厮,向门房的下人递了一张帖子后告辞离开。
下人看到他走近后抬起头,笑道:“大人回来了。”
梁齐因微微颔首,看了眼他手上的请帖,轻声道:“这是什么?”
“是裴尚书身边的小厮送来的,说是务必要交到咱姑娘手中。”
“嗯。”是了,他在宫门前见到过裴逐的随从,难怪会觉得眼熟。
梁齐因伸出手,“给我吧,我顺带拿进去给阿傿。”
“好嘞。”
回到后院,季时傿正翘着二郎腿看边关发来的军报,敌军撤退后,后续的部署还需要她操盘。梁齐因跨过门槛,将油纸包放在她手边,探头看了眼军报上的内容,轻声道:“西南来的?”
“对,我在想,既然南洋港口开放了,是否可以解除禁海令,允许沿海渔民出海经商。”季时傿合上信,“我让马观同先观望观望南洋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上书询问陛下。诶……好香,是杏仁酥吗?”
“对,刚出锅的。”梁齐因笑了一下,“不过不能多吃,一会儿厨房传晚膳,到时你又不好好吃正餐。”
季时傿正在拆油纸包,闻言瞪了他一眼,点心炸得很酥,一碰就往下掉碎屑,季时傿连忙伸出另一只手兜住,嘴里含糊不清道:“对了,方才看见你手里还拿着其他东西,是什么啊?”
梁齐因捏着请帖,宽大的官袍衣袖垂着,半遮半掩,听她问起才不情不愿地拿出来,“那个谁给你的。”
季时傿拍了拍手,一边接过,一边莫名其妙道:“哪个谁?”
打开看到署名,顿时恍然大悟,“哦~”
梁齐因坐在一旁,神情淡淡,干巴巴道:“上面说什么?”
“怀远邀请我过两日去茶楼喝茶。”
“哦。”梁齐因应了一声,心里忍不住腹诽道:不过是喝杯茶,弄得多么正式似的,还务必要交到她手中。
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又忍不住道:“那你要去吗?”
季时傿仔仔细细将请帖看完一遍,末了摇了摇头,“不去了,一会儿让下人去裴府回个话吧。”
裴家京城望族,权倾朝野,且具有极高的时局敏感性,先帝在位时蛰伏良久,望风而动,如今挑中了隆康帝,直接一跃成了朝中最难以撼动的一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