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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清明在京郊,你给我留了一件披风。”
梁齐因颤声道:“记得……”
“其实我一直很仔细地收着,可是后来,梁齐盛查封侯府,他把那件披风丢到我面前,他说……”季时傿喉间一哽,时隔多年的委屈涌上心头,“他说你不想被我连累,还污蔑我那件披风是我偷的,要是我肯低头,你可以考虑收我做妾室。”
“我没有!”梁齐因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闻言慌张地辩解道:“我没有说过,他胡说,阿傿……是他胡说,你信我。”
季时傿闭上眼,“我在刑讯室里关了一天一夜,刑讯没有停过,那种阴冷的感觉我到现在都记得。”
“齐因,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真的……我真的很恨你们。”
“我、我不知道……”梁齐因慌乱无措地摇了摇头,颤抖地伸出双手,“我不知道他们伤害过你,阿傿,我……从来不知道还有那些事情,对不起对不起,你打我骂我怎样都好,你出出气……”
季时傿按下他的手腕,紧紧攥住,“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当然明白是他说谎,他故意为之。”
梁齐因咬紧一侧口腔,痛感激得他颤栗了一瞬,睫羽轻颤,试探道:“那你……还、还恨我吗?”
季时傿笑了一下,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傻呀,我都知道是假的了,我怎么还恨你。”
“对不起……”
“为什么还要和我说对不起?”
梁齐因低声道:“虽然你现在不恨我,但曾经对你造成的伤害却是真的,我真的很抱歉阿傿,‘梁齐因’这个人过去让你痛苦过。”
季时傿心头一震,轻声道:“如果我想以牙还牙,报复你父兄呢?”
梁齐因不假思索道:“那我帮你。”
“可他们是你父兄……”
梁齐因紧紧握住她的手,坚定道:“我本来就从未体会过什么叫父子之情,兄友弟恭,没有的东西弃之也不可惜。过去我觉得是我占了梁齐盛的位置,我有愧,所以我处处谦让他,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对你动手,他该死,你要杀他,我帮你。”
“阿傿,我说过,无论如何,我总向着你。”
报仇
五月底, 京城已经入夏,暑热渐起,从树下走过的时候能听到勤耕不辍的蝉鸣声, 有时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聒噪。
镇北侯府闭府大半年,平日除了几个老嬷嬷过来打扫之外无人登门,各墙角的杂草都长得比别处要高一些。
“我听下人们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从不来侯府。”
“也不是。”梁齐因跟着她从马车上下来, “我有时候太想你了,就会去你卧房里坐一会儿。”
季时傿奇道:“你从哪个门进的?他们怎么都没看见过你?”
梁齐因腼腆地笑了笑, “翻墙。”
“其实你可以走正门……”
“你不在, 我不好意思嘛。”
季时傿一时无话可说, 转身进了书房,侯府里留下来的老嬷嬷腿脚都不麻利, 书房内的几个书架上藏书甚多, 她们也不敢随意挪动, 再加上主人不在便懒得打扫,因而有些架子略高处蒙了一层灰。
季时傿皱了皱眉,往年有琨玉和秋霜打理,侯府四处哪怕是犄角旮旯都是干干净净的,而不是主人不在便刻意懈怠,这架子上的灰明显落了许久。
“先接着说之前的事。”季时傿拉开书房的椅子,“我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就动手的, 也是前两天突发奇想。”
“国丧期间官员不得停止叩灵,禁食油荤, 也不能洗浴。”季时傿抬手闻了闻衣袖, “我感觉我都要臭了。”
梁齐因没忍住笑了笑, “一会儿让厨房给你烧水。”
季时傿一愣, “真臭啊?”
“没没没。”梁齐因压下她又要抬起的手臂,“我嘴笨,你别管我说什么,继续讲方才的事。”
“哦。”季时傿重新坐直,“我无意间发现不远处的几名官员私带吃食,看大家都见惯不惯互相打掩护的样子,我猜测负责查验的内廷侍卫里定然有松口。”
“所以射向陛下的那支弩/箭,便是这么带进宫的?”
季时傿不置可否。
“你在灵堂外,那是谁动的手?”
“这个人你还见过,兵器署冶尹的独子,谢丹臣。”
梁齐因眸光一顿,抬眉道:“这么冒险的事情,他竟然愿意去做?”
季时傿往后一靠,一手搭在桌案上敲了敲,“这好说,梁齐盛死了之后,十有八九就是他接任禁军统领一职,他当然愿意冒险一试。”
“这般。”梁齐因冥思一番,“也确实非他莫属了。”
季时傿续道:“虽然禁军反应及时,但他们被我误导,其实那并非百丈弩,而是谢丹臣改进过的,射程更远,要想找到射发点,得再往北查三十丈。”
“不过等他们继续扩大搜捕范围的时候,谢丹臣早就逃了。”
说罢季时傿又哀叹一声,“这招虽然使陛下对他起了疑心,但梁齐盛还身兼司廷卫掌司使一职,是陛下最信任不过的人,陛下不会那么轻易就舍弃他,我还得再想想其他办法。”
闻言梁齐因抬起头,轻声道:“其实一点疑心也够了,借势起火,足够烧死人。”
季时傿怔然,“什么?”
“阿傿,你知道京汇码头吗?”
“唔……京汇码头,在都城西南面襄河附近,全国各地商贩旅客一般从那里停泊靠岸,每年岁供的官船也是从那儿入京的。”季时傿想到这儿,神色古怪起来,“你不会要跟我说,京汇码头也有你的生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