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9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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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齐因头也不回地走出花厅,陶叁跟上他,“公子,不是说要问书院的事吗?就这么走了?”

“不用问了,我已经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啊……那现在去哪儿?”

“去诏狱。”

梁齐因骑马出府,今早在东华门闹事的学生都被司廷卫抓走了,至今不过两个时辰,想来应该还没发生什么。

尚未走进大堂,便能听到里面隐约发出来的惨叫声,司廷卫的一名校尉做了个请的手势,“牢室脏污,罪人口不择言,免不得脏了您的耳目,世子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掌司使大人马上就来了。”

梁齐因依言停住脚步,“好,劳烦。”

校尉点点头,从他身旁路过,后头正是刑讯室,里面不知道在审讯谁,只听到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呼痛中夹着几句令人口齿生寒的话语:“君王亲信……小人,祸乱、祸乱朝纲,律法崩、崩溃……我一介布衣书生……死不足惜,你们杀我便杀了……我还是要骂。”

又是一轮鞭笞,很快两种声音都低了下去,不知道是人是死了还是晕了,梁齐因掐了掐虎口,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片刻,刑讯室的门终于打开,梁齐盛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出,扫了他一眼,一面净手,一面道:“你又来做什么?”

“兄长,不要再对他们动酷刑。”

“你活够了?”

梁齐因尽量心平气和道:“这些学生年纪小易冲动,他们不懂事,兄长也要跟着错吗?”

“你说什么?”梁齐盛走近几步,双目冷厉如鹰眼,“你也不比他们大两岁,你管教我?认清你的身份,不要到我面前胡言乱语。”

“我并非管教你,我也没那心思。”

梁齐因抬起眼,“我只是过来提醒兄长一句,这些学生跑去东华门闹事,你不觉得时机太巧了吗?”

“什么意思?”

“申行甫的事情本已平息,这些学生被人煽动,又重新激起了君臣间的矛盾,你将这些学生杀光了,除了激起更大的民愤有什么用?”

“到时候陛下骑虎难下,朝局动荡,君臣只能各退一步,六科不再上书,陛下若要平息众怒他会怎么做?”

梁齐因一字一顿道:“是你,滥用职权,狂悖无道,杀了这群学生。”

梁齐盛心头一震。

但他面上一丝未改,仍旧阴狠道:“我凭什么信你,这些人藐视君王,大逆不道,是他们该死,陛下不会怪我。”

“再好的一把刀,那也是刀,倘若刀背太锋,会伤到自己,难道你不会松手?”

梁齐盛沉默片刻,忽然一把按住他的脖子,将他推向身后的墙壁,梁齐因眼前一黑,背脊钻心的疼,他下意识扣住卡在自己脖颈上的手。

“谁教你说的这些?”

梁齐因艰涩道:“没人教我。”

“我实话和你说,方才京兆衙门来了人,梁弼前段时日纳了一个妾室。”梁齐因嗤笑道:“那并非中原人,李府尹带人包围国公府,声称有鞑靼奸细窝藏于此。”

“你现在明白了吗?那群学生去东华门闹事,虽是为申广白求情,痛斥君王,实际背后煽动他们的人,是冲你来的。”

梁齐盛皱眉,“你为什么帮我?”

“想多了,我没有要帮你,梁弼狎妓,包匿胡人,你对学生动酷刑,他们若是死了,陛下为平息民怒,只会推你出去顶罪。”

梁齐因推开他的手,“群轻折轴,你们若是获罪,我也会连坐,我是帮我自己,不想被你们害死。”

“呵。”

梁齐盛后退半步,“你倒是有本事。”

“比不得兄长。”

梁齐因理好衣襟,不冷不热道:“我话便说到这儿,至于到底怎么做还是兄长的一念之间,我管不了,但请你慎重。”

————

一连打了快一个月,长久的鏖战之后,无论是鞑靼还是西北驻军都陷入了疲软期。

岐州一线被占三城,幸好在此之前已经让城中百姓紧急撤离,因此伤亡很小,挲摩诃带人冲进城中,却见里面是一座空城,留给他们的东西并没有多少,原本兴致正高的鞑靼武士一下子便泄了气。

“王,我们的粮草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这一年只剩下不到一个月,最为严寒的时候就要到来,然而时至今日,也不过只是将中原咬下了几块皮,根本不痛不痒的。

挲摩诃握紧腰侧弯刀,他肩上披着兽皮,整个人壮硕如一只凶猛的黑熊,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北地严寒的冬风割出了数道斑驳的伤痕。

他站在鹰沙山的主峰上,隔着茫茫雪幕与狂风尽头的身影遥遥相望,上一任可汗就败在她的手里,在这座山峰下。

一旁的下属还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挲摩诃静默不语,其实在此之前,大洋对岸的那群人就曾经派使臣找过他,但挲摩诃骨子里不喜欢他们的模样,腐烂的精致,做作的文雅,比起中原人是一种另类的虚伪。

他不想与这样的人合作,所以拒绝了那名公主的示好。但联盟如今已经岌岌可危,鄂伦部和达珠部蠢蠢欲动,他不想成为第二个哈鲁赤。

挲摩诃此刻心里有了一丝动摇,但他很快将这种心思摈弃在外,洋人看着便不怀好意,不知道背地里到底憋着怎样的坏,是真心实意想与他合作,还是别有用心。

中原这块肥肉,得他们自己来啃。

“王,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挲摩诃摸索着腰间刀柄上的熊头图案,经历过从前的一轮攻占后,他们已经明白钺州城虽小,位置紧要,但背靠蜀州各山脉,地势险峻,极难攻下,更何况五年来数次加固,只会比从前更难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