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

第19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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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剩下一个御书房伴读学士也很香啊!

趁着严嵩要赴任地方的机会去拜访送别,许多人的目的却十分明确。

然而皇帝的决定很快就下来了:费宏的侄子费懋中!

编了两年史之后,费懋中成了御书房设立以来资历最浅的伴读学士。此前的严嵩、杨慎、王守仁、张璧、顾鼎臣,哪个不是已经年龄不小、任官多年了?

严嵩在京城诸官的猜疑不定中带着那个密匣启程南下,而此时京里的决定也传到了浙江。

欧珠这一个月来不可谓不卖力,四处奔走,察抚宁波、邵兴。

每个遭灾的村子和宁波城里受损的人家他都去了,带着官绅代表救济遗孤。

当官的能做到这样,瞧着他感动深受义愤填膺地表达着一定会上奏朝廷惩治贪官污吏,老百姓的情绪慢慢也就过去了。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官府这次虽然缉捕倭寇不力,但是竟拿出了银两及粮食赈济,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等杭州府那边收到的消息紧急传到宁波来,回到宁波府衙的欧珠脸色却阴沉得可怕。

“欧巡按,现在怎么办?”宁波知府吕鸿武惊慌失措,“这么点小事,已经都处置好了,为什么还要派浙江巡抚?”

欧珠心情烦躁。

为什么派浙江巡抚?从孙脩送来的密信来看,这还只是杨廷和妥协之后的结果!他的本意,是要借远征为由彻底接手东南军政,将东南官绅富户先犁一遍!

好消息是,新党与帝党有了新的矛盾。

坏消息是:浙江市舶司已经铁定要裁撤了。

解昌杰、赖恩、郑守介等人都要解送入京问罪,杨廷和不能办整个东南,能不能先借这件事办浙江?

来到了市舶司衙门,赖恩面如土色,说话嘴唇都在哆嗦,手连茶杯也端不稳。

他想到了之前的广东镇守太监傅伦,还有甘州镇守太监董文忠。

可他不敢自尽。

解昌杰也面如死灰,满嘴苦涩:他觉得陛下还不如痛快点。

“欧巡按,你不是说朝廷不会严惩吗?市舶司都裁撤了,这……”郑守介惊惶不安,“倭贼胆大包天,我们市舶司又没有兵,怎么能就治我们的罪呢?”

“非是你们有罪,实是朝中争来争去,伤及浙江!”欧珠颇有些悲愤地说道,“连日来奔波抚恤,尽为泡影!我必秉公直言,市舶司裁撤不得!”

“如今还能扭转乾坤吗?”赖恩生起一线希望。

“解佥都!”欧珠朝解昌杰行了行礼,“如今杨阁老为行新法,朝堂上飞扬跋扈,实在过于操切!先是令解佥都于广东清丈土地,又令杨用修遍访广东士绅索娟,杨阁老行事惯于激变扬威!然浙江税赋重地,如何能同样如此行事?浙江岁入与市舶司之利密不可分,万千生民衣食所系,您是潜邸旧臣,还望您入京后向陛下直陈!”

解昌杰默默地看着他:所以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在狗急跳墙的你们身上找到转机?

如果都被解送入京问罪了,浙江的局我哪里还能参与?

最后一句话倒是有点意思,为什么要提我是潜邸旧臣?

“解佥都,您是市舶司提举,您一定得替咱们市舶司说句话啊!”赖恩哭嗓求着他,“广东行新法,市舶司都没裁撤,怎么浙江还要先裁撤呢?”

欧珠凝视着他:“解佥都,朝廷既有旨意解送诸位进京,那么不如先随我去杭州府吧!”

消息已经不胫而走,杭州府表面上一切如常,但许多有身份的人家里,主人都已经情绪炸裂了。

“市舶司要裁撤,那织造局要的丝绸怎么办?市舶司要的瓷器怎么办?攒了三年的货,就为了今年啊!”

过去十多年里,日本使团都是三年来一次,许多人已经习惯这样的节奏。

“是啊,柳公公,您不是说四道堪合定会照常交易吗?按照您老的吩咐,我可是已经加急添了织机雇了人,还收了很多生丝啊!”

在南方,共有南京、苏州、杭州三个织造局。此时,杭州制造局柳仲神色十分不耐:“急什么急?去年陛下大婚让你们备的货,亏了吗?那些东洋夷人哪里离得开咱们天朝好物?这回那徐倭把事办砸了逃回去,兴许下半年就把人绑了送回来负荆请罪,到时候还不是照常?布匹存在手上又不会烂!”

“柳公公,就怕以后是真裁撤了啊!”

柳仲提高了一些音调:“就算市舶司裁撤了,宫里、朝廷还不是年年要货?别一个个都到咱家这来闹!咱家就是奉宫里旨意办事,礼部要多少,宫里要多少,咱家就备多少!怎么,你们还要咱家做陛下和朝廷的主?都给咱家滚回去!吵得咱家心烦!”

轰走了这些人,柳仲才表现出真正的担忧。

如果要治市舶司的罪,赖恩那家伙会不会胡说?

柳仲在房里踱来踱去,随后才喊来干儿子:“去藩司衙门!”

布政使司衙门里,很快就要从浙江第一号人物变成第二号人物的孙脩正在看着一封信。

这封信从四川而来,孙脩看得很认真。

所以柳仲请见的消息通传进来,他只吩咐让他稍坐,马上过去。

但放下了信之后,他还没动身。

孙脩凝眉思索一阵之后,甚至又再度拿起信仔细再看一遍,随后才拿着信纸点燃之后等它近乎燃尽了,放入了一旁的笔洗里。

直至又到一旁洗了洗脸,擦了擦手,他才张开双臂,让人帮他整理了一下官服和鬓角。

戴上官帽走到了召见属官的外间,他才笑着对柳仲说道:“柳总管,劳你久侯了。”

柳仲虽然身份特殊,对孙脩却不会怠慢:“不敢。藩台,京里要派巡抚到浙江,我听说的情况,可不大对劲啊。”

听他说话的直接,就知道两人之前的交道也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