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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圣明。”月理朵说道。
她大概明白圣人的方略了,竟然是想一战吃掉南诏主力大军。
仔细想想,似乎也是合理的。如果再嶲州纠缠,那个山势地形,摆不开大军,只能小规模战斗。且不说粮草消耗,单就战阵而言,完全是放弃了自家大兵团作战的优势。届时敌人依托地形节节抵抗,即便总吃败仗,一次也死不了几个人。如果再从后方征调新兵,如果拖个一年半载,新兵又练成老兵,这仗要打到猴年马月?
“最迟五月中,郑仁旻就会突破大渡河,届时李唐宾估计才到成都左近,还来得及。”邵树德看着地图,说道:“婆闰这次也去了,希望他能表现得好一些吧。”
月理朵想起这个弟弟,暗暗皱眉。
“别多想了。”邵树德笑道:“南诏那么大,又复杂无比,朝廷不可能全部捏在手里。婆闰这个做舅舅的,在为他的外甥打封地呢。”
月理朵无言以对。
“希望到凤翔府的时候,能听到好消息。”邵树德接过张惠递来的茶,说道。
拓跋
拓跋彝敏、彝超兄弟二人正在奋力收割着地里的农作物。
时已五月中,去年秋天种下的越冬小麦已然到了收获的季节。
他俩笨手笨脚的,一上午也没割几行。邻人刘三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提出帮忙,条件是以部分收获的粮食或干脆支付钱帛作为代价。
兄弟俩大喜,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了。
他们真不缺钱。
父亲拓跋仁福莫名其妙失踪,好在家人没受到牵连,只被没收了家产。似乎过了这么些年,有些事已经淡了,大夏圣人并不打算追究——这么一想,父亲跑得可太傻了。
在阿翁(拓跋思敬)的安排下,拓跋氏全家十余口人迁移到了岐州天兴县,利用官面上的老关系,买了一块公地,大约一顷有余,耕作了起来。
买地的钱都是阿翁出的。但阿翁在去年过世了,给他们分了不少家产,至少在天兴县厚福乡这一片,拓跋氏是首屈一指的大户。
大户也得自己种地,因为找不到佃农。北边邠宁、泾原两地曾经茫茫多的吐蕃人、羌人、党项人,要么自己分了地,要么不知道被迁移到哪去了,如今竟然难以找到佃户,实在愁人。
再加上邻人们也对拓跋家购买公地很是气愤,人就更难找了。
所谓公地,就是字面意思,属于官府手中未分配出去的土地。
公地的用处很多,以前唐为例,一部分公地就作为“职分田”来给官员发补贴,即这块地的全部或部分收入,发给对应的官员。官员离任后不再享受这个待遇,换下一个人。
驿站的驿田也是公地的一种。驿田收入归驿站,作为朝廷补贴的一部分,驿将离任后,自然也就无法支配这部分收入了。
除此之外,祭田、草场、山林、皇陵、禁苑、行宫等,都算公地,名目还是很多的。
公地的管理不严格,此时人少地多,也找不到足够的人去耕种,因此大部分都荒着。
周边百姓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公地荒废无用,他们会驱赶自家养的牲畜去吃草,增加家庭收入,有人甚至还特意洒了牧草种子,以便荒地上长出更优质、更高产的饲料——对农户而言,草也是资源,而且是比较重要的资源,官府收税还经常收干草。
拓跋家买走了不下一顷的公地,自然让附近的百姓很不满。但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有传闻拓跋思敬与岐州刺史是通家之好,这等人是他们难以招惹的。
拓跋彝敏、彝超两兄弟又不是傻子,当然感受到了这种若有若无的恨意。但他们也没办法,难不成把地退回去?怎么可能!因此关系就这么僵着了。
今日遇到邻人愿意帮忙,那可真是喜从天降。这不仅仅是钱的事情,还代表着他们能否融入本乡的问题。
午时,二人的妻子端着挎篮,到田间地头来送食水。她俩都是扬州人,出身不错,长得水嫩水嫩的,一点都不似农家妇人,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拓跋彝敏想了想,让娘子分一些食物给邻居们。
这些人的家庭并不富裕。因为要干农活,家里特地买来猪膏,和面制成蒸饼吃,一上午估计早饿了。
娘子并不乐意,但彝敏坚持,也就去了。
“谢拓跋娘子了。”刘三接过一个撒了芝麻的胡饼,小心翼翼地嚼吃着。
他吃得很快、很急,临了,还把洒落在腿上的芝麻粒一一捡拾起来,放嘴里吃掉。
他儿子也在旁边,分到了一小罐咸鱼干炖的汤。
“早韭晚菘,杜鹃手艺不错。”拓跋彝敏也坐了下来,狼吞虎咽地吃着鱼汤。
“这鱼莫非是在哪个野河沟里钓的?怎么这般大?”刘三吃完后,喝了点水,看着儿子手里的鱼汤,问道。
“非也。”拓跋彝敏实话实说道:“去年冬天从长夏商行买的,据闻是辽东鰟头。价钱比鲤鱼稍贵,但本地吃不着这种海鱼嘛,定价高倒也情有可原。这鱼肉其实很硬、很老了,也有股子怪味,若非有香料遮掩,老丈你怕是吃不下去。”
刘三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拓跋彝敏。
辽东在哪里他不知道,他最远只去过河东,还是李克用刚死后一两年,作为关中土团兵镇守过沁州。听拓跋彝敏的语气,应该比河东还要远。
这么远的距离,大概是通过黄河、渭水运过来的,还得是深秋、初冬大河封冻前那一两个月。运到长安后,往西这一段渭水却不一定好走了,多半只能陆路运输。到了天兴县,价格居然只比本地鱼稍贵,那辽东鱼价得有多廉?
“哈哈!”看刘三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拓跋彝敏笑了笑,道:“其实是长夏商行运了一批鰟头鱼干过来,因为长途转运,所费甚多,价钱定得高了,所以卖不出去。带着股怪味的鱼干,比本地鲜鱼还贵,当然卖不出去,最后只能认亏降价,被我买了一批回来。”
其实,鱼干是用盐腌的,卖贵一点并没什么。但京西北这一片的盐价嘛,真不算什么,这点便宜就没多少人去占了。
“原来如此。”刘三点了点头,道:“其实现在路好着哩。当年我去河东,驿道上那车辙印深得跟水沟一样,还纵横交错,一不小心就要崴了脚。今上修新路,都通到州里吧?”
“其实没有全通。”拓跋彝敏说道:“长安到潼关之间,也只通了一部分,有些地方可以跑大马车,有些地方就不行了。长安往西,只有长安到乾州是全通的,乾州往西则不然,有些县乡修好了,有些没有。”
“拓跋大郎懂得不少。”刘三说道。
拓跋彝敏闻言有些郁闷,我当年在淮南,好歹也是将校家庭出身,不比你这田舍夫懂得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刘三去过河东,也算见过世面了。
“再说这长夏商行,其实是内务府的产业。内务府知道么?”拓跋彝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