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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竖是死,还不如拼一把呢。
魏博遭难啊!他扬了一把纸钱,心中默念,呼唤亡魂前来领取钱财。
国朝葬仪风尚,“鬼所用物,皆与人异,唯黄金及绢为得通用,然亦不如假者,以黄色涂大锡作金,以纸为绢帛,最为贵上。”
这些黄纸钱,就是鬼在地府用的“绢帛”。
车队渐渐远去,唯满地纸钱在风中飘散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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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居然杀俘,你们不得好死!”
“叛贼!走狗!当年汝辈先祖也为魏博厮杀过,不意子孙如此不肖!”
“我等着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别杀我,我愿降啊!”
永济渠畔吵吵嚷嚷,嘈杂声震天。
数千军士持枪阵列于野,神情冷漠、严肃。
他们已经麻木了。
作为魏博镇的叛徒,靠杀戮自己人而在邵树德手下混得了一席之地,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污点。只可惜,邵树德也不信任他们,直接给扔到了河中,让他们去镇压各种叛乱。今天好不容易回到了魏博,居然又是来干脏活的。
骂吧,骂吧,其实也没什么,习惯了就好。
左厢兵马使霍良嗣被骂得尤其狠,但他面上一点生气的表情都没有,而是提着横刀走到被绑缚着跪在地上的俘虏面前,残忍地笑着,然后用刀柄一个个敲碎他们的牙齿。
“杀就杀了,折辱人做甚?动手吧!”效节军军使、右厢兵马使封藏之大手一挥,下令道。
“遵命。”霍良嗣一惊,收起了玩弄、报复的小心思,下令将他们尽数屠戮。
一时间,白练似的刀光连闪,上百颗人头怦然落地。
杀完人的军士不慌不忙地将头颅收集起来,然后把尸体投入河中。
被杀的百余人来自贝州、临清等地,多为军校,其中不乏火线上任的镇遏使、镇遏副使、兵马使之流——现在很难弄清楚罗绍威发了多少份告身,反正逮着这些人就宰了总没错的。
想要造反,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够狠,要么名气大,不符合这些条件的,很难召集得齐人手。
人不被组织起来的时候,就是乌合之众,杀掉这些有组织能力的人,当然可以有效降低造反的可能性。
“军使,田本以下将校九十二人已尽数伏诛。”霍良嗣也亲手斩了一人,此时回来复命,身上还带着浓郁的血腥气。
封藏之点了点头,道:“魏博人丁输送之事,不用你们操心了。贵部尚有七千余众,是效节军的主力,攻城拔寨之事,还需多仰仗。”
效节军两厢,一万多人,左厢还有八千兵,基本都来自河中,右厢则来自相卫二州。两厢军士泾渭分明,基本玩不到一块去。
之前邵树德定下的策略是河中兵守相卫,相卫兵守河中,双方镇压起叛乱来毫不留情。消息传出去之后,隔阂更深。
地域主义顽疾,真的很难克服。
其实封藏之还是很佩服这些相卫兵的。
他们杀的魏博武夫中,就有不少相卫口音,但依然毫不犹豫地动手了。这些心狠手辣之辈,以后最好离他们远一点。
远处响起了哭哭啼啼的声音。
一队又一队百姓被押了出来,在军士的催促下,蹒跚西行。
他们将经邢洺磁南下至河阳,休养一番后继续南下,至汝州二度休养,最后抵达襄、郢、复三州。
抛家舍业是很难的。况且他们还被定为“罪眷”,即便不是满怀仇恨,定然也对夏王非常不满。此去襄镇,一路上又不知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有多少人埋骨他乡,勉强定居下来后,前两年还不一定吃得饱肚子。
显而易见,至少要经过几代人的安抚和整治,才能慢慢消除他们对夏王和新朝的怨恨。如果新朝中途有事乃至覆灭,说不定还是叛乱之源。
夏王这一把,还真是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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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以来,应该已迁走两万余户了吧?”贝州城外,卢怀忠看着正在强攻城池的兵马,突然问道。
相州州军指挥使王济川侍立一旁,闻言立刻回道:“有的,总计两万又三百余户。”
人都是相卫二州州兵押运的,他当然清楚。
其实在王济川看来,魏博乡间的庐舍密密麻麻,人是真的多,迁走了两万户,对他们而言似乎算不得什么。
不过,同样是这两万户人,对襄郢复三州而言却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基本已经是当地短时间内能接纳的极限了。再多,各种物资就供应不上,最后酿成饥荒,反倒不美。
“再多抓两万户也不难。”突将军军使康延孝说道:“魏博这帮孬种,和当年的朱瑄、朱瑾、时溥也差不多了。”
帐中的将校们都笑了。
夏王打魏博,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确实和朱全忠打二朱、时溥非常相像。
二朱、时溥野战连连失败,最后只能靠守。梁军来了就装死,梁军走了就赶紧囤积粮草、器械,补充新兵,做好下一次顽抗的准备。
就是和你耗,耗到山穷水尽,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再投降,气得朱全忠直接杀俘,并强迁百姓至宣武军腹地,补充自己地盘的人口——这也是无奈之下的唯一办法了,时溥最后的失败,也是因为军士们连饭都快吃不饱了,不得不投降。
夏王现在就在学朱全忠。
你不出战,你死守,可以。我搬取你的百姓,提高你筹措粮饷、生产武器、招募新兵的难度,如此一来,用不了太长时间,魏博就将不战自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