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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晋军降卒,对他们而言也是杯水车薪罢了。估计龙骧诸军将领也觉得很没意思,军士们打得好还能被选入禁军之中,从此拿远超他们的俸禄,死了还有丰厚的抚恤,战阵上还不用送死,但将领们嘛,唉,一言难尽。
“给没藏结明传令,不要着急,退回河南吧。”处理完了降兵这档子事,邵树德又下达了一道命令。
义从军右厢从濮、郓之间过河后,先击败博州兵,杀贼千余,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博州城。
嗯,差一点当场拿下。但就是差了这么一点,导致打到现在也没能攻克——一开始没法趁着敌军混乱破城,待他们缓过劲来,基本上就难了。
魏博节度使罗绍威调遣衙兵四千人、镇兵万余人赴援,在博州城下击败义从军。
邵树德担心没藏结明上头了,在野战中把义从军右厢这万余人的本钱折腾干净,于是让他退过黄河,后面再图进取。
从这件事上,他也坚定了干掉魏博衙兵的念头。镇兵或许可以挑挑拣拣,收降一批,但衙兵一个都不能要。又能打,又桀骜,都去死吧。
“遣使至镇州,见一见王镕,我许他郡王之位,看看他怎么说。”邵树德最后又说道。
许给王镕的自然是新朝的郡王了,比王镕目前的赵王低一些,但含金量完全不一样。
王镕的赵王与邵树德的夏王一样,仅止他这一代。因此,严格来说他们的嫡长子是不能够被称为世子的,因为王爵没法世袭。
但新朝的郡王是可以承袭下去的。虽然王镕非元从老人,爵位第二代就要降级,但食邑是实打实的,富贵不缺,就看他如何选择了。
如果他和罗绍威一样,被诸将、武夫裹挟,或者本身就不愿放弃权力,那就无话可说了,只能打——邵树德倾向于认为王镕不会降顺,因为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但试一试总无妨的,万一有惊喜呢。
说完,便率银鞍直南下,返回卫州,就近处理公务。
态度
八月十一,邢洺磁大战已经尘埃落定多日,圣人才终于得到消息。
他又一次着急了,立刻召来了几位亲信大臣密议。
在圣人的认知中,他的死期已经不远。即便邵树德通过各种渠道,暗示他不会做那弑君之事,但过去几百年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那里,不慌是不可能的——还有人指天对地发誓呢,有用吗?
“陛下,邵贼已平淮北,近又得昭义山东三州,若再让他吞并魏博,则不可复制。”吏部尚书卢光启愤愤不平地说道:“此贼以讨黄巢发迹,身受先帝大恩,得进位藩镇。如今却不思报效国恩,专事欺辱君上,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在座的并不止卢光启一人,还有刑部郎中王溥、吏部侍郎独孤损、翰林学士柳璨等七八位朝官,都是心向圣人的忠臣了。
圣人听了皱眉不已,问道:“此獠当真要按捺不住了?这便要行谋逆之事?”
“十有八九。”卢光启说道:“臣观察此贼多年,对其一言一行皆仔细研究过。崛起于草莽之间,用兵于大河两岸,善笼络人心,喜惺惺作态,但对军权、官位把得死死的。其崛起二十年矣,然可有一二大将能与其分庭抗礼?李唐宾?卢怀忠?高仁厚?折宗本?杨悦?此固一时之将星人杰也,却总差了那么几分火候。又不肯裂土封镇,打下来的州郡总是委派心腹治理,直接向其负责。一人身兼朔方、宣武、河中三镇节度使,再往下,除了谋朝篡位,还有何事?”
圣人坐不住了,起身在御座前走来走去。
“杨尚宫,之前邵贼……”圣人问得含糊不清,但杨可证是聪明人,当然明白。
“陛下,邵贼托人传话,似不欲大开杀戒。”杨可证也含糊地回道。
毕竟这事太过大逆不道,光说一说都觉得是罪过,不能讲得太露骨。
“陛下,此言不足信。”独孤损一听,便道:“昔年司马懿指洛水为誓,又何曾践诺?邵贼面善心黑,不足信也。”
圣人停下了脚步,脸色更加难看了。
“可有解法?”圣人问道。
其实他也知道,现在翻盘的机会微乎其微了,但还是不肯放弃最后的希望。
卢光启、独孤损等臭皮匠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由独孤损上前奏道:“陛下,为今之计,只有效仿昔年曹操见汉献帝故事。”
圣人当然知道这事怎么回事。
听闻之后他的神色变幻不定,时而狰狞,时而犹豫,时而恐惧。
“陛下!”卢光启催促道。
“此事——”圣人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含糊地说道:“此事卿等自决。”
这其实就是默许了。
别笑圣人傻。历史上他被朱全忠掳走时,还真干过这种事——
圣人赐宴招待朱全忠与韩建,“宫妓奏乐,何皇后举觞以赐太祖(朱全忠)”。
韩建发现“上与宫人附耳而语,幕下有兵仗声”,表面不动声色,私下里踩了朱全忠的脚示警。朱全忠也很机灵,可能本身就担心落单时被圣人刺杀,立刻装作醉酒,告罪离去,逃过一劫。
圣人,根本就没什么逼数。
簇拥在他身边的那些大臣,也根本不知道杀了朱全忠意味着什么,或许觉得乱兵不敢杀天子,而他们还可以逃走或藏起来,待风波平息后再回来继续做官吧。
树德一死,关西、河南四分五裂,变成多个藩镇,圣人再施展艰难以来的皇室故智,在各藩镇之间搞平衡,避免朱全忠、邵树德这类大势力的崛起。如果运气好的话,东都畿汝镇还可以直辖,天平、泰宁、感化、宣武、河阳、淄青、河中等镇也能由朝廷委任节度使,岂不美哉?
人一旦陷入某种极端情绪,他就总会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想,正所谓钻牛角尖。
而这种奇怪的被迫害妄想症,往往也会葬送某个集团,历史上屡见不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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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在焦虑,但洛阳市井间却充满着快活的空气,百姓普遍感到振奋不已。
他们在心态上已是新朝子民,且多半是新朝的既得利益者,对夏王的每一次胜利都津津乐道,广为传播。
舆论造势,即便你没有刻意去做,但在某种水到渠成的形势下,依然会坚定不移地往前推。
南市这边,各镇进奏官们又聚在一起喝茶,就像定期开例会一般。